可他还是难下咽。
在医院里,我不忍心把他消瘦的身体告诉给他。但是,他明显地感到自己很瘦了。
他常常对我们或对来医院探视他的人说:&ot;我这身体,如果回到清涧老家,我妈用不了一月时间,就能把我的身体吃起来。&ot;
病中的路遥,时刻惦记着他的父母,直至他离别人世的1992年11月17日凌晨4时病重而即将昏迷之时,他仍然艰难地对陪护他的小弟弟王天笑说:&ot;爸爸妈妈还是离不得,爸妈……最亲……&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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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知道路遥的人一定不会忘记他是一条很刚强的汉子,一般病是很难把他推倒的。
但是,路遥在病中的那种脆弱、烦躁、反常已经告示人们一个不祥的预兆。
病重期间,来医院探望路遥的人很多。有领导,有朋友,有崇拜者,有同学乡党,有老师,有学生。
第34节:第一辑历程(33)
每当他们的脚迈进路遥的病房,他总是想坐起来和他们说上几句心里话。
然而,因他一住进院开始输上液和他多日的卧床、病痛、劳累,他精力不济,他只有对探视他的人陪上一副笑脸。同学们来了,他就和同学们谈学校生活;老师和朋友们来了,他千叮咛万吩咐,让他们保重身体,有病没病及早检查及早治疗。他们临走还要让我代他把他们送出门。
起先,他在延安住院,输完一天的液体后,自己下床在医院的后院里转一会,手里仍然拿着他极喜欢抽而且从没间断的那种&ot;红塔山&ot;香烟。
医生和护士们曾不止一次地劝告他,为了你的病早日康复,最好不要吸烟。
他说:&ot;烟是我的精神支柱,只有抽去烟才能调解一下我的生活,如果不抽烟,又躺在病床,我连一天也活不下去。&ot;
那段时间,他的精神状况还不错,从病房往后院走的时候,我抓住他想搀扶着他走,他却感到很别扭。
于是,他对我说:&ot;你别扶我,我自己能走。&ot;
我说:&ot;你整天躺在病床,身体怕软得不行。&ot;
&ot;不要紧,我能行。&ot;
我再没说什么,松开了手,跟在他的身后。
他同往常一样,点了一支烟,递给我一支,边抽边在延安地区人民医院的后院里转着。
我看到他有些累了,催他歇一会。他也感到真的走累了,就坐在医院设置的一个专供老年运动的门球场边上坐下来,默默地吸着香烟。
此时,他心里想着什么?
我不知道,我也不忍心把他从沉思中打断。
他总是坐下连头也不抬,好一阵才吸一口烟。
这几天,他实在有些受不了,长达7天7夜的失眠,使他认准了死;只有死,才能解脱他的痛苦。
但是,真正面对死神,他又有些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