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寂寂的夜,混着血腥气,将他的体面冲刷地荡然无存,他当时在想,怎么还不晕过去?也不知是疼懵了还是疼傻了,他听到思夏在叫他,于是急于寻找那独一无二的慰藉,就睁着眼扛到断了指。
左臂搭在她肩上,思夏一僵。
“怎么了?”
“……昨晚上没睡好,脖子扭了。”
张思远并不相信,思夏摇头:“没事。”
她一摇头,他就更不信了:“你一会说脖子扭了,一会又摇头轻松,让我信哪句话?转过去,我看看。”
“没事,真没事。”
“你存心让我着急!”
思夏一嘟嘴,脸朝向里侧,微微垂首,几根碎发上移,露出一节白皙的脖颈。张思远往下扯了扯她衣领,却见一条青紫小蛇覆在如雪肌肤上,周围红肿一片,上头滑腻腻的似是涂了药,当即心口狂跳,沉厚的声音像被刀劈了:“怎么伤的?”
思夏揪了揪衣服,转过身来,依旧摇头:“是我说话无礼,惹恼了端王府的长史。”
“听端王说你去了她府上,我当时又气又急。今日看这伤……这位置再往上,你还有命在?”他心疼得不行,语气却带了埋怨,“我让你走,你为何不走?”
思夏满是委屈:“平日里阿兄从不亏待我,阿兄被人带去大理寺,我又怎么能走?”
张思远一把揽她入怀,老半晌才问:“你怎么做到的?”
“我用家父的两册手抄书去求端王赏脸面,可惜啊,张郧公不值钱,端王不收,还是我好说歹说,他才收了一册。”说完,她咯咯笑起来了。
张思远先是无语,后是疑惑地问:“令尊和端王熟识,怎没听你说过?”
“人家是亲王,我拿到嘴边说,像是炫耀似的,还会给家父丢脸。再者说,兴许人家贵人多忘事,根本不记得家父是谁了。哦,还有啊有,我在这里住着,嘴上却念叨着端王,阿兄心里怎么想?”看他脸色变得难看,她忙道,“这次是没法子了,硬着头皮去求,还好端王热心肠。”
“你是算准了他为太子一事心焦才去的吧?”
“我还怕他顺势拿阿兄顶包呢。”思夏噘着嘴,抬手指了指后颈,“就是因为算不准,说话没遮拦,这才挨了一记。”
“原本还想多谢他,他府上长史将你伤成这样,也省去了谢他这桩麻烦事。”
“不行不行。”思夏郑重其事地道,“论起来,端王可是阿兄的舅舅,这舅舅没白叫,果真救了阿兄,得谢。”
张思远被她此话逗乐了:“好吧,不过得等养好了伤才能去。”
思夏“嗯”了一声,又心疼起来:“十指连心,一定疼坏了吧?”
“没那么痛了。”张思远道。等办了恒王,再灭了中书令,摧毁了汉王,再痛都不会觉着痛了!
此刻,恒王正攥着前大理寺卿李怀仁派人送来的生辰八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