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谢眠看着小孩子端着水盆,一步步再次走向那扇紧闭的门。
这一次,谢眠没有闭眼,也没有催促着结束,而是任由幻境继续发展了下去。
小孩子再次摔倒在地上。以前他的母亲也会打他,但毕竟平常都是保姆照顾,她懒得搭理这个儿子,打的时候自然也不多,拍打推攘几下罢了。不像这次被烫伤这么严重。
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但是他没有哭,只是睁着眼睛,安静地看着母亲的背影。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母亲整理了妆容,踩着高跟鞋出门去了。
就算是七岁的他也清楚,她可能是出门找那个男人去了,也可能是逛街去了,唯独不可能是为他找医生去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爬起来,去打电话求助,或者给自己涂点药。家里有治烫伤的药,之前做饭的阿姨烫了手,就是抹的那个。但他不想爬起来。
太疼了,他不想动,想偷懒躺一会儿。
这一幕其实有点恐怖,被严重烫伤,如何嚎啕大哭也不为过的小孩子,只是安静地躺着,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空白麻木的。
谢眠恍惚地想:我是在害怕,自己还对所谓父母之爱,有所期待吗?
这是比恐惧皮肉之苦,让谢眠更不能接受的一件事。
他心里其实明白自己对亲密关系的冷淡和抗拒从何而来。
不仅因为他见过那个女人苦苦哀求,为了爱情近乎疯癫的模样;他也见过自己卑微低贱,明明被一次次伤害,却还是期待母亲关爱的模样。
这是他一生之耻,是他最不愿意回首的过去。
甚至想到,自己心里可能还有一点在意,就难以忍受。
于是幻境再次中止了。
一切重头再来。
这一次,谢眠没有再中途喊停,幻境终于完完整整地演完了。从他站在客厅发现水烧开开始,再到保姆推开门,发现他躺在地上结束。
谢眠一遍遍经历这个过程,恐惧一次次漫过头顶。
谢淮自始至终,都没拿正眼看过这个儿子,所以谢眠也对他没有任何感情。而钟听雨,却也有对他好过的时候。
难道就那么一点点甜头,他就像狗一样被困在这里了吗?
谢眠不相信。
他死死地盯着幻境中的钟听雨。
一次次的视线交错而过,谢眠终于确信,他是真的不在意钟听雨的爱了。她的面容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褪色。这绝不是他真正的恐惧和执念。
可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他到底为什么被困在这段记忆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