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有人高喊:&ldo;那你们在停车场的汽车为什么挂德国牌照?你们在这儿到底干什么?&rdo;言下之意相当明显‐‐我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普京回答:&ldo;两国政府之间有协议,允许我们使用德国牌照。&rdo;
人群中又有人问:&ldo;你是谁?你的德语说得这么好。&rdo;
普京回答:&ldo;我是翻译。&rdo;
人群中有人表示难以置信:&ldo;翻译怎么可能讲这么流利的德语?&rdo;
普京渐渐清楚了,他们并没有明确的诉求,只是因情绪激动而聚合在一起。普京走出大楼与他们对话,也缓解了他们愤怒的情绪。普京告诉他们‐‐这栋大楼和民主德国国家安全部没有关系,同民主德国军队也没有任何关系。这是苏联军事设施,享有治外法权。说完这些,普京走回了大楼,而他们的态度完全缓和了下来。
回到办公楼,普京再次集合了周围的保卫人员,说明目前的形势,并且与当地苏军再次联络,得到的回应与上次一样:&ldo;没有莫斯科的指示,我们什么也不能做。现在莫斯科保持沉默。&rdo;
到深夜,人群慢慢散去。几个小时之后,当地苏军指挥员终于为普京派来了武装人员。但此时人群已经散尽,分局脱离了危机。苏军指挥员告诉普京,这是他个人的擅自行动,&ldo;莫斯科依然保持沉默&rdo;。
这件事给普京头脑中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记,诚如指挥员的回话‐‐&ldo;没有莫斯科的指示,我们什么也不能做。现在莫斯科保持沉默。&rdo;
多年后,普京这样回忆:&ldo;我当时的感觉是,这个国家已经不复存在,已经消失了。很清楚,苏联正在生病,而且得的是不治之症‐‐权力瘫痪。&rdo;
柏林墙倒塌让民主德国共产党由此失去执政地位。紧接着,德累斯顿的民主德国安全部门负责人自杀,深知&ldo;光束行动&rdo;内情的当事人自杀,所有直接证据就此消失。这段历史沉入深幕,普京在行动中扮演的真正角色也永远成为一个谜。新的民主德国政府开始了对情报人员的清理。普京在民主德国的所有同事不但丢了工作,还被禁止从事执法、教育或在政府部门工作。1990年初,民主德国安全部门甚至对普京发出逮捕令。
即使没有民主德国安全部门的逮捕令,普京也不得不离开民主德国了。&ldo;如果民主德国反情报部门知道你在民主德国的一切活动,这就意味着他们也知道你在情报小组的一切事情,知道与你工作的每一个人,你的整个特工网络也就毁了。我们毁掉了一切‐‐所有通讯记录、接触记录和特工网。我自己又烧毁了大量材料。我们最后把炉子都烧炸了。&rdo;
艰难而正确的选择‐‐离开克格勃
普京带着妻子和两个女儿回到他的出生地列宁格勒,四口人还是回到了那个两居室的老房子里去。他们用在民主德国的所有积蓄购买了一辆伏尔加小汽车,还带回一台民主德国邻居送他们的旧洗衣机。这台洗衣机已经用了二十年,普京一家将其带回苏联后又用了五年。多年后想家的柳德米拉告诉媒体:&ldo;我们当时从电视里知道了一切关于苏联改革的情况。但回国后,我没发现任何变化‐‐人们还在排长队,还要领配给卡和购物券,货架上还是空空的。&rdo;
从民主德国回到家乡,普京由现役转为预备役。他很幸运,进入了母校列宁格勒大学,出任校长外事助理一职。而且,他的身份依然是克格勃军官。普京过去在列宁格勒大学法律系的老师阿纳托利&iddot;索布恰克当时已经声名鹊起‐‐后来,也就是在这位老师的提议与推动下,列宁格勒恢复旧名圣彼得堡。作为全国著名的民主派人士,1990年,索布恰克当选为列宁格勒市苏维埃主席。在若干媒体当年与第二年进行的苏联全国年度人物的评选里,索布恰克总是排在叶利钦之后,列第二位。
普京过去在列宁格勒大学留校任教的同学邀请他去帮助索布恰克,普京稍有疑问:&ldo;我毕竟是克格勃官员,他不了解这点,可能会连累他。&rdo;
不过,普京还是去拜会了索布恰克。自我介绍后,索布恰克回答很迅速:&ldo;我去跟校长说,你周一就过来上班,我们立即签协议。&rdo;普京回应也很直接:&ldo;我对这份工作很感兴趣,但有一个情况可能阻碍工作调动。我必须告诉你,我不仅是校长助理,我还是克格勃预备役军官。&rdo;听到普京的介绍,索布恰克有点意外,想了好一会,他说:&ldo;好吧,你从克格勃辞职算了!&rdo;
后来回忆这个场景,普京说自己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反应,&ldo;他是教授,法学博士,列宁格勒苏维埃主席,我没想到他这样坦诚&rdo;。
这是普京的微妙时刻,他必须告诉他的克格勃上级领导他打算换工作,&ldo;这话很难说出口&rdo;。同样幸运的是,普京去见了他的上级,得到的回答很爽快:&ldo;为什么要辞职,不必!去工作好了,没有问题。&rdo;
问题还是有的。在戈尔巴乔夫的民主化改革浪潮里,曾经的克格勃此时成了过去的集权统治的象征。因此,普京的克格勃身份给他带来了相当多的困扰。从列宁格勒大学到列宁格勒苏维埃,普京招来了许多非议。普京是克格勃特工这件事,后来闹到索布恰克那里,索布恰克必须正面回应这种指责。索布恰克的答案明确,而且很真诚:&ldo;他不是什么&lso;克格勃的人&rso;,他是我的学生;他曾在国外从事情报工作,是在保卫国家利益。他没有什么可以为自己的工作感到羞愧的。&rdo;不仅如此,索布恰克出差时,还特意拿出一些空白信纸,在下面签上名交给普京,由普京相机处理各种事宜。这是并不多见的信任,尤其对一位处于社会整体负面评价之下的克格勃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