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帐子里听着外面一波一波涌起的喊声,两颊瘦了一圈的邵天桓眯起眼睛,北戎撤退了?
他想了想,摊开一张白鹿纸,笔尖饱蘸浓墨,在纸上悬停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运笔如飞。
“父皇亲启:
“儿至常州当日,即被皇兄囚于帐中,同行者皆分囚各地不得出,儿胆战心惊,夜不能寐,视皇兄言行,恐有不臣之意。然军中上下皆言粮草被劫,北戎围城,此举是为避免一军有二主,乃稳定军心之非常计,儿臣却未见北戎攻城,今晨又言北戎撤兵,言语反复,如同儿戏。
“儿臣思前想后,北戎断然不至如此愚蠢,皇兄亦非禄蠹,为何会有如此异常举动?……”
他的信通篇都是困惑之语,却满是诱导,就差对魏帝直说“太子和北戎勾搭成奸了!这是他们演的一场戏!就是不想把兵符还给你!太子要谋反!”
洋洋洒洒一封信写完,邵天桓在后面加盖自己的皇子印鉴,将信封口,站起来:“来人。”
北戎撤退,常州城解禁,数匹军马携带着战报,与混杂在其中的皇子信使一起,奔驰向京师的方向。
邵天衡不知道那个面善心毒的傻子弟弟干了什么,他整理好军务,毫无留恋地将一应符信往邵天桓手里一塞,一身轻松地踏上了回京的路。
——至于楚章?
他特意将楚章捞出来后放到了北戎警戒最松散的那个岸边,要是这样还回不来,那这个气运之子就该改个名叫倒霉之子了。
马车行驶了三日,才到半路,京师来的信就雪片般堆积在了邵天衡的案头,大部分都是幕僚和亲信写来的,常州被封,这些信积在驿站里进不来,到今天才送到邵天衡手中。
邵天衡随手打开一封信,是他昔日同窗,现翰林院副掌院燕凭栏写来的,信中除却一些问候语,还提到了燕家本宗掌权人又老树结果,两月前新得了个小儿子,提醒邵天衡记得随礼。
视线在这行字上顿了顿,邵天衡想起这个老树结果的掌权人好像已经有了个长子,叫什么来着……燕卓?似乎和楚章关系不错。
本来没打算回信的,想到这里,邵天衡铺开洒金宣,还是决定给燕凭栏回个信。
礼物……还是送一副棋吧,与兆错同时雕琢出来的双生子,一直被藏在库房里只用过几次的无纠,用做贺礼倒刚刚好……
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笔走龙蛇回信,正写到最后一句,前方忽然传来了隐隐如闷雷的马蹄声。
听声音,来的也是大魏军队。
邵天衡搁下笔,敲了敲马车壁。
车外随行的护卫会意,迎上前去问话,甫一打照面,连声音都没发出,对面领头者已经先一步问道:“可是护送太子回京的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