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行驶在沿海公路上,车窗外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坠入海中。
程月弯靠在副驾驶座位上,目光涣散地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窗边缘,指甲在玻璃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
宋怀生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余光不时瞥向身旁的妻子。
从百货大楼出来到现在,程月弯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知道她不是在烦苏铃铃那件事。
她此刻心里装着的,是那个失联多年的弟弟。
“前面要转弯了。”
宋怀生轻声提醒,声音刻意放得很柔。
程月弯这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手指从窗边收了回来,在膝盖上蜷缩成拳。
接下来的两天,天气一直阴郁。
厚重的云层笼罩着整个远山岛,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咸腥味从门缝里钻进来。
程月弯没有出摊,连平日里雷打不动的护肤品制作也停了下来。
她大部分时间都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本相册。
里面夹着几张泛黄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小男孩才到她腰部高,穿着藏青色的学生装,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
那是程越鸿八岁生日时拍的,也是他们全家最后一张合影。
程月弯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弟弟的笑脸,指腹下的相纸已经有些发脆。
第三天中午,程月弯正在厨房热昨天的剩菜。
灶台上的铁锅冒着白气,里面的白菜炖粉条咕嘟作响。
她机械地搅动着锅铲,思绪却飘得很远。
直到院子里传来吉普车急刹的声音,她才猛然回神。
“今天怎么这么早?”
程月弯擦着手走出厨房,话刚说一半就哽在了喉咙里。
宋怀生站在院门口,片刻之后,一个少年从宋怀生背后探出头来。
少年只和程月弯一般高,身上的格子衬衫松松垮垮地挂着,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
脸上脏兮兮的,左眼角有一块青紫,嘴角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阿姐。。。。。。”
少年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像是很久没有好好喝过水。
这个称呼一出口,程月弯的眼泪就决了堤。
她踉跄着向前几步,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少年也红了眼眶,泪水在脏兮兮的脸上冲出两道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