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尽染委实不敢轻忽。现今不论是帝、后,还是淑妃,大有一副作壁上观、以退为进的架势。
“本宫特意留在娠芳殿,寻此良机与林御史单独相见,便是想问你心中作何打算?”
“那公主殿下可有应对之策?”
昭楚施施然落座,一手托起下颌,徐徐道,“本宫虽是局中之人,纵有筹谋亦难自主。席间听姐姐提及林御史的旧事,本宫觉得你确也不失为良配。既已坦诚至此,本宫不妨明言——若你二人和离,再由父皇指婚,本宫自当乐见其成;若林御史仍念及与姐姐的鹣鲽情分,本宫亦能略尽绵力。只是从皇室谋算,本宫更属意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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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微顿,她抬眼时眸中已凝起锐意,指尖轻轻叩了叩案几,烛火在眼睫投下细碎阴影,她忽地倾身向前,声线里添了几分冷肃,“林御史若想与本宫共谋,不妨坦诚相告,如何教本宫改弦易辙?”
林尽染竟有刹那间的晃神,这副仪态······是淑贵妃?与那日在望仙楼相遇时的天真烂漫截然不同,唇角的弧度尽显她三分凉薄之意。可转念一想,昭楚公主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女子,涉世未深,举手投足间总该带点未脱的稚气。
只见其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林尽染登时明悟,昭楚公主自小是由皇后和淑贵妃辗转教养,加之本就天资聪颖,能学来她们的几分神韵也不足为奇。此时刻意摆出的姿态,分明是想从他的口中撬点话。
‘她倒是懂借势登高,生生要从被动的局面中扭出半分主动来。’
林尽染缓缓踱上前,俯身凝视她的双眸。
眼见他的影子压下来,鼻尖几是要触及她的眉骨,昭楚指尖掐进掌心的力道都没能按住紊乱的呼吸,眼尾绷得发紧,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撞得锁骨生疼。
‘果真是登徒子!’
昭楚的眉睫微颤,实在难以继续掩饰方才故作的姿态,猛地从他的影子中仓皇逃脱,止不住地轻拍胸脯,又不自觉地透过屏风看向躺在榻上的李时安。
‘适才若是惊叫出声,和铃她们贸然闯进殿,亦或是吵醒李时安,只怕再难解释与这登徒子的关系。’
昭楚咬住唇瓣的齿痕几乎要沁出血,在庆幸之余竟有别样的情绪,‘他夫人尚且躺在屋内尤未清醒,我们这算不算······像极了话本里写的偷情?还是说他对本宫也有情意?’
林尽染若能听见她的心声,定然大呼冤枉,这鼻尖碰眉骨全然是她的臆想。
昭楚喉间滚过一声极轻的吞咽,稍稍轻咳几声,侧过身道,“林···林御史还未说究竟有何打算?”
“微臣愚钝,尚未有应对之策。他们若要筹谋动作,唯恐会放在春猎之时。”
昭楚心中盘算了片刻,“本宫既已答应母后只消停留盏茶时分,本宫须得先回席面。林御史若有筹谋,可于未时前往文英殿,本宫每日要向父皇请安,你自可寻机面陈。”
“微臣省的。”
昭楚袖摆轻垂间微微颔首,莲步方移却猛地顿住身形,踟蹰几息方提醒道,“本宫······我适才在席间听姐姐称府中妾室为二夫人。若在私下称呼倒也无碍,只不过若是传到外间······妻妾终究有别。纵使林御史一视同仁,却也不能乱了礼法,唯恐有心之人借词构陷。”
‘二夫人’这个称谓从江南传到了长安。依礼法上而言,属实不妥,毕竟唯有明媒正娶的正妻方能称作夫人,妾室、侧室是绝不能以僭越名份。
林尽染早前经孙莲英提醒后,已刻意避忌在外人面前提到此称,奈何江南传回来的名声实在响亮,这称呼便随商队传入长安,竟成了街谈巷议的话头。
说起来这称呼多少带些揶揄之意,毕竟声名在外,然林尽染也从未在外人面前如此称谓,而楚帝又不曾纠正责罚,故而诸人几是默允这个称呼。
总之,端看是出自何人之口,场合不同,意指便大相径庭。
话锋说回,昭楚俨然是在提醒他,现今是有皇帝庇佑,而他也从未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及‘二夫人’这个称谓。纵然大将军府不计较,却也得小心旁人借此做文章。
“微臣深谢公主殿下提点。”
“望仙楼外,你还欠我一个交代。”
昭楚言罢便转身离去。
林尽染一时心烦地抓耳挠腮,索性往里殿而去。
是时,李时安早已睁开明眸,唇角噙着的淡笑,手肘支在软枕上,掌心托腮正望着他绕过屏风。
“时安何时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