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宁冷下来,薄唇紧抿。僵持片刻,她服了软,轻声:&ldo;上车。&rdo;说完,她先坐进车里。迎璟深吸一口气,对还等在那儿的瑶瑶说:&ldo;你自个儿去买奶茶吧,我有事。&rdo;瑶瑶郁闷:&ldo;你答应我的。&rdo;初宁坐在车里,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迎璟再没有耽误,乖乖地坐去副驾。瑶瑶在外面嚷:&ldo;吃饭这种好事为什么不叫上我呀!&rdo;白色宝马飞驰而过,让她吃了满嘴尾气。超郁闷的!车外风景一帧帧快速切换。车里气氛却压抑沉默。迎璟忍不住先开口:&ldo;你换车了?&rdo;以前是一辆白色的奥迪。初宁嗯了声,&ldo;那辆送去做保养了。&rdo;&ldo;哦。&rdo;又陷入了尴尬循环。不,是他一个人觉得尴尬。他不知道初宁是为什么而来。也不知道初宁来找他是要做什么。她总是这么特立独行,执行力强悍。他根本就没法儿跟上她的节奏。胡思乱想,越发丧气与灰心。迎璟所有的猜测和担忧,大部分都源于跟自己的较劲。正飘忽,初宁忽的出声:&ldo;怎么走?&rdo;迎璟回神,咽了咽喉咙,&ldo;你想吃什么?&rdo;&ldo;吃肉吧。&rdo;初宁说:&ldo;我饿死了。&rdo;迎璟略思索,提醒她:&ldo;变道,前面路口右转。&rdo;初宁又补充:&ldo;我不吃鱼肉。&rdo;&ldo;……&rdo;迎璟改口:&ldo;那不用变道了,直走吧。&rdo;又是万能的老火锅,初宁停好车,看了眼招牌,服气:&ldo;你跟人聚会,是不是只吃火锅的?&rdo;迎璟双手捂兜里,看了她一眼,&ldo;火锅方便,你要不想吃,换地方。&rdo;&ldo;算了,吃吧。&rdo;初宁按了下车钥匙,把车落了锁。落座后,迎璟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不回来吃饭了。崔静淑似在那头问问题。迎璟很含糊地答:&ldo;就一个朋友,好了好了,知道了。&rdo;挂断,安静,空气里的火锅味儿给接下来的谈话热场。迎璟不像之前,收敛了话痨本质,安安静静地坐在初宁对面。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齐齐蹦到舌尖,却又灰心,问了……又有什么用呢。初宁也似乎很不耐心,她抬眼环视了几遍周围,坐立难安。最后不愿将就,说:&ldo;我们换地方吧。&rdo;&ldo;嗯?&rdo;&ldo;太吵了。&rdo;初宁拿包起身。这个老火锅店在杏城相当有名,营业期间不分早晚高峰,反正回回来都是满座。上菜的服务员穿梭在狭窄的走道,热火朝天地扯着嗓子喊:&ldo;让一让啊,麻烦让一让!&rdo;&ldo;小心。&rdo;迎璟挡了一把,把初宁给拦在了身后,自己与滚烫的底料锅擦身而过。初宁这个角度看不清,就觉得挺危险,忙问:&ldo;烫着了没?&rdo;迎璟摇摇头,&ldo;走吧。&rdo;两人走出火锅店,迎璟也少了刚开始时的紧张,渐渐找回了主人的状态,&ldo;想吃什么?&rdo;怕她一时想不起,索性做起了介绍:&ldo;牛腩面,八宝饭,海鲜烩饭,清淡点的有虾肉粥,搭根油条你吃不吃得饱?吃烧烤也行,前面不远有一家炭火牛蛙。&rdo;他边说边往走,留了个背影给初宁。话到一半,衣袖忽然被她轻轻扯住。迎璟转过头,就见她往右边指了指。是家肯德基。十五分钟后,迎璟抱着一个全家桶出来,两人就坐在花坛台沿上,你一个腿我一个堡的吃了起来。初宁还算能吃,她不像一般女孩儿,在异性面前多少会留几分矜持。她不在乎这些,吃相酣畅,看起来还蛮爽的。迎璟给她递了杯可乐,又给她递了个鸡翅。&ldo;你的耐心和定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rdo;初宁边吃边问:&ldo;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rdo;迎璟:&ldo;你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我问了也没用。&rdo;初宁转过头,瞥他一眼,这个臭小子。&ldo;那你为什么来找我?&rdo;迎璟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ldo;配合&rdo;。初宁却说:&ldo;你希望我为什么来找你?&rdo;两句话的功夫,她又把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里。迎璟忽然好委屈,这种委屈,无关初宁,无关个人感情,也无关她那一夜做出要放弃他的决定。他已经学会就事论事,却学不会感情克制。连日来的种种,像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线路板,他再怎么努力,也接不出流畅的线路。这些失意,不在他的人生准备之中,不在他的热血范畴里。迎璟就这么服了软,不再逞强,低声道:&ldo;如果我说,我希望你来给我一个拥抱,这个要求是不是很幼稚?&rdo;初宁放下鸡腿,用纸巾拭了拭嘴,自顾自地一笑,&ldo;呵,我还想谁也来给我一个拥抱呢。&rdo;&ldo;你认真的?&rdo;&ldo;嗯?&rdo;初宁侧头。迎璟就这么伸出手,揽住她肩头,用力抱了一下。&ldo;……&rdo;无视她的复杂表情,迎璟说得匪气,&ldo;你要我抱的,不用客气。&rdo;看到他的白眼儿都快翻去天上了,初宁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他们都没有发觉,不知何时起,两个人的相处,打开了一道口子,慢慢的可以容下&ldo;亲近&rdo;这个词了。这里临近步行街,夜幕垂落后,一整个城市的热闹,便都往这儿钻。迎璟咬着吸管,抿了口加冰的可乐,声音平平:&ldo;你公司,还好吗?&rdo;&ldo;哪种好?&rdo;&ldo;就,之前反对你投我那个项目的人,还有为难你吗?&rdo;&ldo;没有。&rdo;初宁把吃剩的东西放进纸盒里,转手就被迎璟给拿走。他抱着吃空的全家桶,也没急着丢进垃圾桶。&ldo;是不是轻松多了?&rdo;他扯开一个苦笑,这是他最大能力范围内的不动声色。初宁点点头,&ldo;还好。&rdo;迎璟的心,被这俩字划出了一道微小的伤口,瞬间刺痛,却又不配向她乞求安慰。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看路上来往的车辆,看各色行人步履匆匆,感受着风,感受着寒冷,感受着农历新年将至,大街上已经初现雏形的张灯结彩。一阵风吹晃街头的中国结,风停的时候。&ldo;继续吧。&rdo;初宁忽然说。迎璟乍一听,迷茫地看着她,&ldo;什么?&rdo;&ldo;继续那个项目,不要停,我们走到哪里,算哪里。&rdo;初宁依旧平静。迎璟把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拆散了放在心里咀嚼,变换无数种可能,最后还是不可置信。初宁扫他一眼,命令的语气:&ldo;说话。&rdo;迎璟却突然伸手捂住了脸,垂头埋在掌心间,不停地摇头。初宁叹了口气,&ldo;看在我开车赶来杏城的份上,你怎么想的,至少也要给我一句话啊。&rdo;迎璟松开掌心,扭头看着她,瞳孔漆黑透亮,那种忐忑与复杂,在其中展现得淋漓极致。他哑着声音问:&ldo;为什么?&rdo;初宁说:&ldo;不知道。&rdo;静了片刻,迎璟小声:&ldo;这不是马航失联,没有理由让你再冲动了。&rdo;&ldo;冲动吗?&rdo;初宁笑了下,&ldo;冲动就一定是坏事儿吗?&rdo;&ldo;什么意思?&rdo;&ldo;投资的前提就是丈量精准,保证最大可能的成功,争取跟多的利润回报。我二十岁出来自己干,六七年了。&rdo;初宁的目光像月光下的深湖,难得的温和缱绻之美,她说:&ldo;我一直觉得,我能攒下今天这份成绩,就是因为谨慎、克制,哦,对了,我还挺小气的。既然在商言商,一块钱我也得跟你斗个你死我活。其实,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费尽全力,掉了一地鸡毛,赢了又怎样?那还是一块钱啊。&rdo;初宁吸了一口可乐,咽下去,吸管咬在嘴里也不松,牙齿细细碎碎地磨,&ldo;都是二十五六岁的年龄,与我同龄的,很多都还保持着一份天真与柔软,一对比,我觉得自己像个小老太婆‐‐这样的自己,我也会有厌倦的时候。&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