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七,雁王诞辰。
殿下不过弱冠之年,一个诞日,总不好当成寿辰来过,因此只邀了几个熟人,在府内吃吃酒,叫那养着的一众幕僚咬文嚼字地说几句话酸话,这便够了。
这一大清晨,送来的贺礼便堆满了整个前厅,京官文人们来的来,就是没受邀的,也都备了份礼差管家送来。
谢时观倒是不挑,送来的那些东西他看也不看一眼,便叫沈向之照单全收了。
这礼单才宣读到一般,沈落忽然进厅来,朝着谢时观福一福身子,张嘴先道一声:“殿下生辰吉乐。”
“早到的宾客们已挪到了偏厅去候着,眼下正由僚客们作陪,”沈落公事公办道,“宴席也已置备大半,再过半个时辰,便可开宴了。”
禀报完这些,他才又低声:“还有一事,方才国舅爷府上的管家亲自送了份礼来,您看是领他进来,还是……”
逐出去?
谢时观似笑非笑地一展折扇,又百无聊赖地动了动手腕:“既有客来,不迎见,反倒显得本王小器——领他进来便是。”
打发走了沈落,他又偏头问身侧念礼单的沈向之:“阿却呢?怎么不见他?”
沈向之忙答:“沈却今日身体不适,校场练剑时,属下见他脸色不好,便叫他先回去歇一歇。”
谢时观“啧”一声:“他近来是愈发娇气了,动不动就要告假,人比那未出阁的娘子还娇,往后还怎么伺候人?”
他这语气里几分佯嗔薄怒,眼角也带着些许弧度,显然不是真恼。
“去,”王爷抬膝,扇尾点了个正在搬抬贺礼的家仆,“去兰苼院里把沈却叫来,本王的生辰,他倒躲在榻上好睡。”
那仆丁领了命,立即便往兰苼院的方向去了。
家仆到的时候,沈却早已经穿戴齐整了,他近来状态确实不佳,这会儿天渐暖起来了,可他却愈发嗜睡,食欲也不振,往往才吃了粥饭,转头就给吐了个干净。
他也不敢去找大夫看,沈落偶然撞见了,担忧地问了他几句,沈却便只好推说是自己吃错了东西。
可沈却心里却隐隐觉着有几分不对,他如今就是睡足了觉,整个人也有气无力的,早起时总要晕上一会儿,连胸口也微微有些发胀。
总而言之,哪里都很奇怪。
他心里不免有一点怕,怕是他总和那姓林的纠缠,那人又总把东西弄进他肚子里,他常听人说,阴阳调和,可他却是个不阴不阳的,如此胡闹下去,他会不会变成个女人?
紧接着,他又有些疑心自己是得了什么痼症,前些年府上有个饲马的家仆,人才不过二十又七,身子一向康健,连风寒也没有过。
可那年岁末,忽然就倒了,沈落同他有几分交情,便自掏腰包,延请了位大夫来,那大夫诊断一番后,便道:“他这是毒根深藏,穿孔透里,乃不治之症,恐怕命不久矣了。”
果不其然,没过半月,那家仆便归了西。
“大人,”眼前那家仆等的急了,生怕晚些过去,便要受责,因此低声催促道,“您快随小人去吧,若是去晚了,殿下那边小人着实不好交代。”
沈却一颔首,抬手想对他说些什么,可又想起寻常家仆看不懂他手语,因此便只启唇,无声道一句:“稍候。”
他俯身从箱匣里取出一只锦袋,而后便匆匆往袖里一塞,旋即紧随着那仆丁出了门去。
那锦袋正面绣的是白鹭立雪,背面则是池中跃金鲤,都是他自己绘的图样,点灯熬油地绣了半月才做好的,因着是送给王爷的东西,他一针一线都不敢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