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男人带着帽子,帽沿压低,只能看到半个下巴。桌子上放着一沓资料,是小缘从小到大的经历和亲人的所有信息。小缘单亲家庭长大,从小就是被妈妈和外婆抚养长大,她妈妈没什么文化,只能靠给工厂打工,每个月两千多的工资供她上大学。外婆老了,眼睛不好使,这几年患了老年痴呆症,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妈妈一个人身上。她找到工作后虽然能够帮妈妈减轻负担,但是就在昨天,她收到医院的电话,妈妈上班时被突然倒下来的机器压断了腿,急需要大笔钱治疗。现在,有人给她送来了这笔钱。代价却是要她背叛秦安,做假证,承认是她指使自己隔断了威压绳索。“只要你答应,这一百万就是你的,你妈妈那边也会找最好的医生治疗,还能给你奶奶好的生活。”男人伸出手将银行卡往她面前推。小缘咬紧下唇,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张卡,眼底的坚定开始动摇。脑海里天人交战。一边是道德底线,一边是至亲之人,该怎么选?只要她拿着这一百万,就可以改善妈妈和外婆的生活条件,还能去老家那个偏远的小镇买套房,开个小店。不用再像现在一样起早贪黑,看着脸色挣那几千块。“就算我答应你,你也得让我看看你是谁吧,到底是谁要这么做。”小缘看着对方,跟人做交易,脸都没看到,她不安心。“我们都是拿钱替人办事,何必追根问底。”男人将帽沿压得更低,抱着手耸肩,将自己缩成一团。这下连下巴都看不到。小缘死死咬着下嘴唇,直到将嘴唇咬出血,才颤抖着双手伸向那张卡。“我可以答应做假证,但是我要见到那个人,否则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食言。”男人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还想开口说服小缘。小缘将卡放回去:“如果你不让我见,那我不会答应这件事。”“那你等等。”男人出去打了个电话,留下小缘一个人坐包厢。明明很宽大的空间,空气稀薄得呼吸困难,让她喘不过气。痛苦地看着那张卡,心中一直坚持的底线和良知,和残酷嗜血的现实碰撞。让她崩溃。没一会儿,男人进来,将手机递给她。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小缘麻木地听着那些信誓旦旦的保证,泪水划过脸庞。秦安小姐,对不起!——秦安回到酒店,和夏至一起去餐厅吃饭,秦安看了一圈,没看见小缘。“她妈妈昨天出了点事,向我请假了。”秦安点点头,吃饭晚餐回到酒店开始看从秦寒玖那顺来的鱼鳞山资料。鱼鳞山靠着沿海,但是温泉却在背海的山谷里,风景的确是一顶一的好,投入并不大,未来几年将会成为附近三个大城市的中心休闲景区。在周末是精英白领最喜欢去的放松场所。程疏还在继续调查,监控被人毁得干干净净,线索没有,所有人都一口咬定是秦安指使小缘这样做。剧组的拍摄工作停了,但谁也能离开,只能继续住在酒店,每次秦安下楼去吃饭,都能接受到同剧组人的指指点点。——看啊,就是她,嫉妒风佩当女主,隔断绳索害得人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就是个没良心的,害了人还有脸出来吃饭。——嘘!小声点,别让她听见了。——呵,敢做还不让人说嘛?心肠可真歹毒。——这种人就应该坐牢,一辈子别出来祸害人。各种各样的言论窜入她的耳朵,秦安面不改色地夹菜吃饭。倒是夏至忍不了,好几次想要放下筷子站起来,被秦安一个眼神扫,只能按捺下心底的火气。这些话,不可谓不诛心。她想不通,秦安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还能吃饭的。她这个带过了那么多明星,自认能忍的人,都忍不了。“明明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忍?”秦安喝了一口汤,皱眉,比秦寒玖那天喂她的味道差远了。听了夏至的话,放下碗筷,优雅地用纸巾抹嘴。“悠悠众口,堵得住一张堵不住千万张,我这是提前锻炼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提前?”夏至疑惑地看着她。随即笑笑,当明星以后的确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绯闻和黑粉,那些键盘侠骂人比这个差不到哪里去,提前锻炼似乎也说得过去。秦安知道她误会,却并没有打算解释。下午的时候小缘回来,一天不见,整个人憔悴许多。精神更是恍惚得厉害,夏至叫她几声都没有回神。“小缘,你怎么了?”“啊?没什么。”小缘回神,对上秦安黑曜石般明亮清澈的眼眸,慌乱地避开头。她妈妈的腿……医生说需要截肢,想到这里小缘抹了把泪,心里更加痛苦。“你妈妈的情况好点了吗?如果有什么困难,记得开口。”小缘点头,听到她关心的话,眼眶发涩,找个借口上厕所,躲在卫生间,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她都要做对不起她的事,为什么还要这么关心她。一点不值得的。像她这样,良心被狗吃了,为了钱能够出卖雇主和原则的人,不值得帮助。夏至忧心地看着小缘消失的地方。小缘和她是首次搭档合作,乖巧听话,勤劳能干,夏至很欣赏她。甚至有意培养她。“安安,小缘有些不对劲。”秦安低头看剧本,手里拿着红笔做笔记,闻言并不在意。“她妈妈生病,心情不好很正常,”想了一下,秦安抬头看向夏姐,“反正最近没事,要不你给她多放两天假,让她回去照顾她妈妈。”“恐怕不行,你和她一样,都需要留下来观察。”秦安点头,沉吟一会儿,让夏至帮忙找个护工照顾小缘妈妈。小缘和夏至的情况,她私下找人查过并不好。那是个好姑娘,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忙一下未尝不可。却没想到,这样好的一个姑娘,会背叛她。失望如出一辙秦安第二天一早便被警员带到大厅,剧组的人都集聚齐了。她是最后一个。酒店的工作人员被驱散,人却依旧不少,有一百多。所有人看到她,目光复杂诡异。有害怕、有痛恨、有鄙夷还有得意。中间一张圆桌,程疏和梁导坐在一旁,身边坐着记录的警员,拿着笔和笔记本正襟危坐。透过丛丛叠叠的人群,她看到小缘焦虑不安地站在桌前。满头大汗,看到她时,撇开了眼。秦安目光一凛,心底升起一抹怪异的寒冷。人群分开一条道,让她进去。那条通道就像通往深渊的路,要将她整个人全部吞噬。穆婉婉站在人群里侧,一身洁白犹如莲花的香风小裙配外套,黑长直乖顺地贴在耳后,冲着她笑。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表面无害的女人,心思比那阴暗水沟里苟活的毒蛇还毒。秦安仰首挺胸,不畏不惧,唇角挂着优雅淡定的笑容,一步一步走进人群。宛若女王。落在他人眼里,却是一个亡国的公主,即将行死刑。每走过一步,身后的人便会将通道堵上,将她围在中间。没有退路,狂风暴雨,她只能迎难而上。秦安站在小缘身边,淡笑着看向程疏:“程警官,大清早叫我们来什么事?”程疏英俊的脸旁严肃寒冷,目光复杂。梁导同样痛心疾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风佩的案子有进展,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秦安扯过凳子坐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