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规河得知霍珩今日带的竟不是花眠时,还吃了一惊,但见柏离襦裙迤逦委地,严妆打扮,不像是来狩猎,更像是去踏青一般,不禁直了眼睛。心道霍珩带着这么一个碍事的累赘,今日还打得了什么猎物?这不是要被他们围殴么。
柏离生得纤细,比花眠还细,弱不禁风的,走几步路裙幅飘起,仿佛要被风吹走般,这让陆规河身边的几个亲兵也不由傻了眼。
柏离走到了霍珩跟前,对到树边拴马的霍珩轻轻地说道:&ldo;将军,阿离有些怕生,这几位都是‐‐&rdo;
霍珩拴着绳,回头睨了眼陆规河,&ldo;这不是怕生,这是眼瞎吧,没多久之前才来我家喝过大补汤的。他要不喝,能有今日这么精神?&rdo;
柏离垂了眸子,面颊彤红,&ldo;是,阿离一时竟没认出。&rdo;
霍珩栓完了马,回头将马鞭往她手里一塞,郑重其事地说道:&ldo;你知道打猎要怎么打么?往年皇家举办的围猎,都是由陛下射中一头梅花鹿开场,因此拔得头筹极为重要,你在这儿守着,我去拿了头筹就回来接你。&rdo;
柏离一愣,但随即,她轻轻点了下头。
&ldo;阿离知道了,就在此处等着将军凯旋。&rdo;
&ldo;甚乖。&rdo;霍珩笑着夸了一句,&ldo;等着我啊。&rdo;
说罢他带着人走了。
陆规河跟了上来,几个人箭矢一般窜入了深林。
陆规河脚快才能跟得上霍珩,回头瞅了眼被远远抛在身后的娇滴滴的小娘子,忍不住便说了一句:&ldo;当初你对花眠就是这么不解风情,没想到这个更过分了。&rdo;
霍珩手里握着一支羽箭,重重地朝他胳膊拍去。
他冷冷笑道:&ldo;我一向不喜欢倒贴的女人。&rdo;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ldo;尤其是这种虚伪的女人。&rdo;
他忽然皱起了眉,又停了许久,补了一句道:&ldo;总之是厌烦这女人。&rdo;
陆规河知道他怕是将花眠一并算进去了,改口了又改口。如今两人成日耳鬓厮磨,金吾卫副统领载妻每日往返城内城外,几乎已成了长安一景了,陆规河想他们两人互相闹了这么久,应该已经修成正果了,闭口在心念了声&ldo;阿弥陀佛&rdo;。
柏离在原地等了霍珩许久,都不见人回来,山风吹得深林瑟瑟拂响,柏离的心头也越来越乱,她担忧等会不知从那条狭窄的小道里钻出一头虎豹,她一个人留着看马,实在害怕。
可是要她一个人去寻霍珩,她又不敢。
望着那匹被霍珩拴在树上的马,柏离也不敢走近,握着霍珩留给她的马鞭左右为难,越来越恐慌,无声地在心中嘶喊起来。
山风不断地吹拂着树叶,秋叶密密地将地面铺了一层厚毯,柏离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等得太过心焦,忽见日头偏斜,已窜过了头顶,不觉竟已是晌午过去,她只好找了一块石头靠着坐下,拿着霍珩的马鞭戒备地望着四周。
一个念头恍然闯入了脑中:将军他是不是不会来接我了?
一念既起,便越想越是有可能。她又不是不分好赖的人,岂会看不出霍珩对她不假辞色,之所以答应带她出来,也全是为了应承长公主。他对自己的厌恶是写在眼中的,他能当街打断了南康的腿骨,何妨故意将她一个人落在骊山上?
又过了一个时辰,柏离终于等不下去了,与其一个人在这儿等到天黑,也等不着霍珩回来,不如去找他。碰了面,他总不能当着她的面拂逆长公主的意思,至少也该将她安全地送回去。
柏离鼓足勇气,站起了身,拿着霍珩的马鞭朝深林,方才霍珩消失的道路尽头走去。
霍珩的猎物堆了一箩筐了,没有柏离那个绊脚石在侧,他箭无虚发,看得余人眼睛发直。
霍珩派去留在远处暗中监视柏离的人来了,霍珩一见他,便扫了兴致,面色不虞,&ldo;她找过来了?&rdo;
亲兵不住点头,&ldo;是。将军,这怎么办?&rdo;
霍珩将弓弦拉成满月,一箭破空,淡淡地对一旁盯着他发箭的紫衣少年道:&ldo;原计划办。莫凌,你带着人堵上去,我稍后便来。&rdo;
莫凌将弓箭卸下,交给了一旁的小厮,顺手拿起了小厮手中的背篓,&ldo;领命。&rdo;
柏离也不知走到了哪,脚下磕磕绊绊的,数度险些被山间的尖石绊倒,她从没吃过这种苦,偏偏出来时,霍珩不知为何不许她的贴身女婢跟着,长公主也是出于让他们多独处的考虑,便答应了,连她也不好多言。这时只有孤身一人在险峻的山道上走着,秋风刺骨,遍身凉意。
她脚下踢开一块大石头,听着远处似有人声,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面色一喜。
但随即,不知从何处传来了草叶拂动的声音,柏离心口狂跳起来,跟着便有一条拇指粗的蛇从草丛之中钻了出来,花青颜色,足有半丈之长,朝着柏离游了过来。
那瞬间柏离只是面无血色,手足僵住,直至那蛇越游越近,柏离才仿佛神魂归位,终于,她花容惨白地惨叫了起来。
&ldo;啊‐‐有蛇‐‐&rdo;
声音大得隔了十几排树与无数丛灌木,清清楚楚地飘入了霍珩耳中。
陆规河堵上了耳朵,开玩笑道:&ldo;这嗓门军前叫阵不错!&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