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傻傻地问:“可是、可是你不是说,他们快赢了吗。”
楚飒叹气:“君不信将,将不知君。”
我的胸口开始痛了,喃喃地说:“可是,他不是他的儿子吗。”
楚飒说:“北鄞太子过早崭露锋芒,老皇帝害怕了。前几年,老皇帝只有这一个儿子,不得不重用他,依靠他,却又忌惮他。可去年底,老皇帝又生了个儿子。”
楚飒低声说:“老皇帝在南楚使臣面前,废了太子一身武艺,断了他双臂经脉。”
“老皇帝说,请使臣放心,他这辈子再也提不起刀剑了。”
我想起那只并不温暖的,虚软的手,心痛得快要炸开。我重复道:“他是他的儿子啊。”
楚飒看向我,眼光柔软了下来,他说:“小三儿,世上的父亲是不一样的。有的父亲是孩子的庇护,而有的父亲却根本不配为父。”
我拼命摇头。连我这个傻子都听说过一句话叫虎毒不食子,当皇帝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皇帝不应该都像父皇那样睿智而沉稳吗?为什么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呢?
一滴烛泪缓缓滴到桌上,凝固了。
我浑浑噩噩地起身往外走去,我要见到他,立刻就要见到他。
“小三儿。”楚飒叫住我,他走过来,郑重地对我说,“这是国事。”
他是想提醒我些什么事,可我没有精力去想,只是直愣愣地和他对视。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语气温柔:“罢了。做你想做的吧。二哥在。”
鸿胪寺的使馆供外来使臣暂时下榻,占地很大,分为很多个房间。我本以为以他的身份地位,住的房间就算不是富丽堂皇,也该是宽敞舒适。可我最终却在一个狭窄逼仄的房间见到了他。
屋子很小,只放了一张床和一张木桌。床上的被子整齐冰冷地叠放着。已经是四更天,他还没有睡。
他负手立于窗边,墨发披散,红衣如画,澄澈的月光披在他身上,好似梦中仙人。
似乎下一刻就要飘然而去。
我放轻了呼吸,哽咽着叫了一声:“季明尘。”
他应了我,往桌边走了一步,脚上的锁链便发出当啷的声响。许是站了许久未动,他踉跄了一下,我忙过去扶他坐下,想到二哥说的那些话,我声音都在发颤:“你痛不痛?”
他说:“不痛。”
我挨着他坐下,小心翼翼地拉过他的手,他没有挣脱。我看不够似的盯着他的侧脸。我们挨得这样近,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是这样的安宁,似乎天生就该是这样的。我认识他不过三个时辰,却已把他写入了我的整个人生。这就是宿命。
我说:“明天我给你带厚衣服和棉被,热炭和暖炉。”
他说:“多谢殿下好意,但不用了。”
我说:“用的。”
他便笑了一下:“那好吧。”
他起身时晃了一下,我扶住他说:“你要做什么,我来。”
“我来为殿下斟一杯茶。”他看着我说,“让我来。”
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执着,那样的坚持,我松开了手。
壶中的水早已凉了,他提起壶放到火炉上,拨了两下炭火,橘红的火星毕剥毕剥地响着,为这寒冷的房间里增添了一些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