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傻子不理我了。
他蹲在平安树下面,垂着头看蚂蚁搬家,眼泪一串串往下掉,汇成小水泊。
自从那晚凉亭初见后,他便没有与我分开过。最长的一次,也不超过四个时辰。偶尔我练剑练得久了,他就会慌慌张张地来找我。
可这次我要离开许多天。
我吻他,他先是抗拒,后倚在我怀里掉眼泪。我把他哄好,他抽抽噎噎地问我要去多久。
我告诉了他。
小傻子掰着手指头一遍一遍地数,数完一遍后又哭了。擦干眼泪数第二遍。他数了好几遍。
我看得心里难受。
但我还是离开了。我拂过他的睡穴,看他沉入安眠,启程踏入了黑夜。
我必须要获得权力,才能护他一世无忧。
我昼夜不歇地赶路,累极时才在客栈稍作休整。一方面是心忧北鄞局势,另一方面,虽然我不想承认——没有小傻子缩在我怀里,我竟然有些不习惯。
四天后的凌晨,我出现在了神武军现任统帅裴元清的府上。
我摩挲着腰间软剑的剑柄,看着他。我在等他说第一句话。他知道,我也知道,他只有一句话的机会。
若第一句话不是我想听的,只用一次呼吸的时间,他便会血溅当场。
这位跟了我十年的黑脸汉子丝毫不惊慌,跪下徐徐说道:“徐安传给您的消息,是我暗中告诉他的。”
徐安,就是我安插在李妃身边的钉子,也就是传密信给我的人。
我缓缓移开了按在软剑上的手。
裴元清拿来他和李妃所有的书信,又向我解释了假虎符一事泄密的原因。
他说:“卑职需要用此事来取信李妃,只有这样,才能继续担任神武军统帅,顶住来自朝廷的压力。”
我看入他的眼睛,知道他没有说谎。
我们密谋至夜深,定下了策略。我告诉他我只有一个要求,在保证效果的前提下,尽可能快。
事发当晚,宫里兵荒马乱,神武军以清君侧的名义,将一众叛军立斩当场。
血腥弥漫,我一直注意着老皇帝寝宫的方向。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他在向我妥协。
但出了意外——我中了很深的一剑。这个时候距离我承诺的归期,还剩五天。
可是我想到小傻子掰着指头一根一根数的样子,他每伸出一根指头,就会掉一串眼泪。他盯着伸出的十个指头,眼睛红肿。我要赶在第九天回去,而不是第十天。因为我告诉过他,只早不晚。
我草草地上了些药,包扎伤口,又点了几处大穴止血,便匆匆地启程往回赶。
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不祥的预感。我几乎没有休息,日夜兼程地拼命赶路。
中途伤口裂开了,我顾不上再包扎。发起热来,一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明:我要履行对他的承诺。
有许多人会因为阿翊是个小傻子,就欺瞒他,敷衍他,糊弄他。
可我不会,永远不会。
只要我还剩一口气,我就会一丝不苟地履行对他的每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