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歇斯底里耗尽了他的神思,他虚弱得全身发软,站都站不起来,却还不肯睡觉。他一直紧紧地拉着我,看着我。
我抱着他去了花园,给他种玫瑰花。他的目光不在土地和铁铲上,只在我身上。
他依然说不给我种花。
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带他来花园散步,期待着花苗破土。小傻子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他会偷偷观察,目光总是流连在那片播撒了玫瑰花种的土地上。
我带着小傻子一起上朝。
小傻子一直偷偷观察我,他时而惊讶,时而点头赞同,时而握紧我的手似在安慰,时而想发笑。
过去朝臣们的劝谏让我心生不虞,可我现在希望他们多劝谏,话说得越重越好。这样一来,小傻子就会心疼我,说不定就会主动来亲吻我。
晚上狂风暴雨,小傻子坐立不安,去花园为新长出的玫瑰花苗撑伞遮雨。
傻瓜,不是不在乎吗?
风雨中的身影那样动人,我恍惚了一瞬——曾经的小傻子似乎回来了。他会心疼花花草草,会为受伤的鸽子包扎伤口,他用璞玉雕成的赤子之心平等地热爱着生命中的一切。
当然,只有对我是不平等的。
在世间的一切中,他最爱我。
我撑着伞走过去,用厚狐裘裹住他。
他不肯回屋,我便哄他:“那阿翊笑一笑,要笑得真心实意,玫瑰就会长得又快又好。”
我冲他眨眼睛。
他先是直直地盯着我,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飘忽了。随即,他忍俊不禁地噗嗤笑了出来。
这是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是过去他每天都有无数次的笑。这个笑出现在这时、这里,比一切都要珍贵。
夜色、暴雨和狂风都不见了,我松开拿伞的手,重重地抱他,吻他。
年轻灼热的身体紧紧相贴,我们一同倒在床上。但小傻子清醒了过来,让我去沐浴。
“你会着凉。”他认真地说。
小傻子变聪明了,他察觉到我有事情瞒着他,坚持要看我的身体。他连名带姓、语气不虞地重重喊我的名字,我无奈地松开手,任他解开了我的衣服。
他看到我左肩上的疤痕,眼睛立刻湿了。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凑上去把唇贴在伤痕处,眼泪一串串往下掉。
很久以前我徒手截住漫天箭雨,他也是这样的神情——他含着泪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手,死死地盯着伤和血,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泪。
他从来没有变过。
他问我疼不疼,又说,让我以后都不许再受伤。
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直白地表达关心。我凑上去吻他,郑重地说,好。有他在我身边,我自会保重自己,不让他为我担忧难过。
翌日清晨,小傻子连手环都顾不上选,慌慌张张地去看玫瑰花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看着我,说他要种花。
狂风暴雨后,抽条长高的不只是玫瑰,还有他。
一上午的时间里,小傻子忙碌地规划土地,种下了一整园的花种和花苗。他格外认真地种下了一整圈桃树。他最爱的手环也是那条黑金桃花。
桃花于他,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唔……是想吃桃子吗?
他开始一天比一天更富有期待和希冀,每天都在花园闲逛,这边松松土,那边浇浇水。每场雨过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冲去花园看他的花。
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新芽破土而出。他开心了好久好久。
他依然不能离开我,每日陪我上朝、听经筵,我在御书房呆到很晚,他也一直陪着我,和我一起吃宵夜。
他又会凑上来蹭我了。
唯一不好的是,他那个讨厌的弟弟隔三岔五给他写信。啧,都隔着这么远了,还要来缠着我的小傻子,真是居心不良。
很久以前小傻子对我说过,让我给他做一个骨笛,他一吹响,我就会出现在他身边。
他说想试一试,我把骨笛挂在他脖子上,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