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坛祭台在祭场正北方向?,翌日破晓,群臣皆聚在这?里,郁濯同周鹤鸣到时,场上窃窃声不断。
圣驾未临,国师也还未登台,郁濯系着氅衣长带,听见周鹤鸣偏头问:“烧已褪了,眼下觉得如何?”
郁濯也偏头看?他?,说:“好着呢。”
“一会儿开了场,”周鹤鸣说,“你安分点。”
郁濯笑?着看?他?,眸子?里藏不住狡黠,他?凑近一点,吐息似有若无地钻进了周鹤鸣的耳朵:“既然是?你吩咐的,我自当谨小慎微。”
他?赶在周鹤鸣再开口前,伸出食指竖在嘴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你听。”
群臣嘈嘈,两三聚首,谈论?的无非是?昨日毒杀隆安帝一事与?今日祭天典仪,斜后方忽尔传来一声带着浓重蜀州口音的夹生官话:“我觉得,这?个人祭,怕塞不妥。”
正是?昨日前来祝酒的兵部左侍郎程良才。
“程大人有何异议啊?”户部侍郎张兆眯眼瞧过去,睨着程良才道,“替反贼同党说话,程大人,头上这?顶乌纱帽若是?不想要?了,随时可以摘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程良才急了,一着急便更加吐不清字,喊叫道,“张大人,你莫血口喷人!若要?论?理,人祭制度早已废止千余年?,宫妃仪灵虽有过失,到底为此付出性命,不当落得如此下场!”
“你若觉得我无理取闹——大可问问礼部尚书夫大人!”
夫立轩揣手站得好好的,猝然被点名道姓,只当没听见,伸着脖子?兀自往祭台上瞧去了。
天地坛祭台为圆形建筑,遵循天圆地方之礼建成,夫立轩看?过去时,只见一人雪白长袍曳地,赤脚踏上了台阶。
是?玉奇。
这?样冷的天气里,他?穿得如此单薄,面上的血色近乎要?褪净了,惟有额心一点朱砂红得刺目,像是?白瓷上头绽开的一朵血梅。
郁濯和周鹤鸣也瞧着他?。
郁濯嘴角噙着笑?,缓声道:“想不到司天监少监,竟然如此绝色。”
周鹤鸣侧目看?向?他?,被那颗小痣晃了眼,正欲开口时,忽听身后群臣肃然。
隆安帝终于到了。
这?年?近六旬的帝王今日总算从营帐中走出,脸上凝着一点疲态。
今日亦瞧不见太阳,铅云堆积在天穹上,沉沉欲坠。
“陛下——”立在百官最?前头的内阁首辅端思敏首先躬身拜下去,他?已年?过七十,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里,天地坛的风吹着他?花白的发,填不满面上纵横的沟壑。
隆安帝始终不愿放这?位三朝老?臣还乡去。
端阁老?身后的人纷纷跟着行礼,礼尽之时,隆安帝抬臂以手背半遮挡在眼前,眯缝着眼问:“祭祀仪典,可准备妥当了?”
“回皇上的话,”夫立轩踏出来一步,道,“万事俱备,一切无恙,只待。。。。。。”
“且慢!”
在场的人皆是?一顿,抬起眼朝出声之人看?去时,竟瞧见了拢衣而立的二皇子?赵修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