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怀玉总是很平和?,他坐在桌前习字看?书时,像赵慧英夏日中鞠水来扬洒的一汪清潭。
可赵慧英有时候又会觉得?他过?分沉寂,这种安静使得?左怀玉成为一泓毫无波澜的死?水,似乎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不再属于他。
小孩唯一能够笃定的是他身为兄长的老师,应该是个好人。
他从兄长怀里挣出来,跑去?桌边拿点心吃,边跑边得?意道:“左先?生早上在写字,但他没有不许我?玩,我?就自己溜出来啦。”
这话说完,他猛地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黝黑灵动?的眼睛偷偷往赵修齐那处瞥,可今日的兄长似乎忘记了要责备他,将?氅衣搁在前厅架上,便兀自进了后院。
后院东侧有间屋前的雪格外厚,雪上陷着?串小小的脚印,还未被覆盖住,赵修齐面色微凝地进了屋,阖上门?回头时,屋内的人也抬着?眼看?他。
左怀玉隔着?薄薄一层帷幕同他相望,彼此都瞧不清对方的神色,却均能看?见对方单薄挺拔的脊背。
赵修齐稍有些急促地唤:“老师。”
左怀玉将?手中的笔搁下了。
屋内烘着?许多炭盆,温度好似暖春。左怀玉见他反应不同寻常,手推着?轮椅要过?去?,被快步走来的赵修齐止住了。
“老师,”赵修齐替他取来汤婆子,捂在他已然有些萎缩的双腿上,尽量温声地将?今早朝中之?事说了一通,最后道,“父皇今日朝上,指派了我?去?允西。”
左怀玉坐得?很稳,几根散发被方才漏进的风吹得?轻轻扬起,可他的身体囚禁在残缺的躯壳里,半分也行走不得?。
在长久无声的思忖之?后,他提笔,往纸上写下几字:
“我?随殿下同去?。”
***
回镇北侯府时正是午后,临近中午时雪便停了,这阵儿又出了太阳,府内各处流淌着?天光,枝桠有薄雪初融,戚沥滴落一两颗晶莹水珠。
郁濯甫一回房便见着?了弯腰添碳的米酒,他赶紧阖上门?,问:“可算回来了——宁州情况如。。。。。。”
“主子。”
郁濯一怔。
开口时的声音未加掩饰,这分明是个女子。
“尾陶?”郁濯皱着?眉,回头将?门?栓也扣上,问,“你今日怎么扮成这样来了?”
尾陶从怀中摸出一小卷信笺来给他,解释道:“南长亭外天阴山滑了坡,坍塌致使官道堵塞,米酒现困在了序州,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只能让信鸽先?行。”
郁濯将?那卷小笺展开,上头是他大哥郁鸿的笔迹,说着?宁州诸事无恙,至今并无人发现异常,他亦处处谨慎从未人前暴露,请郁濯勿虑,保重?自己。
尾陶忽的开口问:“主子,您多久动?身去?允西?”
“你消息够灵通,”郁濯瞥她一眼,坐下来饮尽一盏热茶,方才道,“老皇帝让尽快,左右不过?这两天的事。”
“允西乱得?太厉害,流民暴动?并非儿戏。”尾陶将?银丝碳炭盆往他脚下挪挪,“米酒回不来,我?随主子同去?。”
“你跟在我?身边,煊都此处需得?安排妥当。”郁濯在炭盆上烘着?手,眼睫低垂,“老皇帝让程良才去?允西,明摆着?敲打赵经纶一党。楼子昂此去?应当同时负着?两桩案子和?刺杀调查一事。除此之?外,他亦想借用武将?之?手解决匪患,这倒也符合老东西物尽其用的作风——可允西此行如此凶险,为什么派赵修齐去?,我?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