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着实好用,不?多时,十几颗凉凉碎碎的东西就被放在他掌心,郁濯睁眼一瞧,正是他那些失而复得的金裸子。
“好云野,”郁濯另一手掀开被褥,又往里挪了挪,为周鹤鸣空出一点地方来,笑?道,“上来吧。”
周鹤鸣只脱了靴盘腿坐上去,并不?入被,将厚褥四角复扎紧了,又将郁濯那条施针的胳膊露在外面,问:“你是急着用钱吗?”
“我能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郁濯懒恹恹地看?他,方才那温煦的笑?里掺上了凉意,“小?将军今日好生威风,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将我扛进屋内翻来覆去折腾半晌,现?在也没见你说点?好话来哄哄,我不?过后悔善待混球罢了,这也不?行么?”
他说着,将脑袋彻底别过?去了:“你离远点?,我要睡觉。”
周鹤鸣本就坐在床边上,闻言小?声?道:“已经够远了。”
郁濯说:“那你出去。”
周鹤鸣能?屈能?伸,又朝床缘挪了半寸。
犹豫半晌,他轻声?开口:“今日之事。。。。。。是我太过?莽撞。”
这话没有得到回应。
煊都正回春,屋顶瓦缝间还?攒着点?残雪,不?时戚戚沥沥地滴落下?来,这清冽的融水化在人皮肉间,能?润出带着绯色的湿意,郁濯就枕在这未褪净的红潮里,毫不?设防地陷入了白日酣眠。
春天实在好,这大抵是个万物勃发的季节,残冬里头伤痕累累的、黝黑朽烂的,都能?在这时节里挣脱老死的皮层,不?过?十来日,院内的桃花枝已经缀满了小?骨朵,细细凉香掺着清微梅香,伴随着郁濯逐渐自如的走动,越发鲜活招人起来。
二月临到尾巴,隆安帝的病竟也稍有起色,急忙召了周鹤鸣入宫,除却商议府宅改制事宜外,还?要正式给他委派朝中职务。
郁濯近些日子被他看?得太紧,今日总算逮着空隙,连忙自偏门出了府,直直往永乐街去了。
他身侧随着米酒和桑子茗,一路途经各样茶寮食摊,临到入了卧月坊三楼,夫浩安已经眯眼翘脚地摊在软椅上等?着,身侧一少女朝他嘴里喂了箸野蔬,他边嚼边道:“自打年后回了煊都,世子可是愈发难请了。”
郁濯入了暖屋,米酒伺候着他落坐,桑子茗今日来前刚被警告过?,轻易不?肯开口,这会儿很是安静乖顺,他跟在郁濯身后半步远,随他一起落了座。
郁濯拒绝了要过?来伺候的姐儿,方才笑?道:“夫公?子明知我家里管得严,就别再打趣我了。”
夫浩安将身子坐正了,勾手间抬起身侧少女的下?巴,细细端详一番,只朝桑子茗瞥去一眼,便啧啧称赞道:“世子实在好福气——你这位小?情郎生得动人,眉眼比起连卧月坊新上的头牌也不?逊色,的确值得买个院子藏起来,好生欣赏把玩。”
桑子茗嘴巴已经张开,被斜后方的米酒偷摸一拧后颈,又将话咽下?去了。
只十分不?爽地挪了挪屁股。
夫浩安饶有兴致地瞧着,问:“怎么不?说话?”
“他哪哪儿都好,只可惜是个哑巴。”郁濯啜了口新茶,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可惜的意思来,“这样的人,真要带进府里,吃了亏都没法当面说理,我不?得心疼着么——还?得多谢夫公?子,替我寻得个南大街的僻静院子,了却我一桩心事。”
夫浩安对着点?风月事听得津津有味,饮尽姐儿喂到嘴边的春醪时他道:“先前以为世子只喜欢男人,方才对这卧月坊中的姐儿不?感兴趣,原来世子最喜欢这样雌雄莫辩的漂亮款,当真有趣。”
郁濯抬眸一笑?,温声?道:“人么,多少有些自己的癖好,说得太开多没意思,夫大人应当比我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夫浩安应声?是,又稍感遗憾道:“如此想来更加可惜,世子若是早两年入京,便可好生尝尝那玉奇的滋味——不?过?冬祭场上,想必世子也已亲眼见过?了,以为如何??”
“实在惊为天人。”郁濯掌心叩着把紫檀木做骨的摺扇,饶有深意道,“这样的人,哪怕只能?同他觅得一场露水情缘,也当是值得惦记许久的。”
“你想见他,这并非什么难事,”夫浩安挥退了那姐儿,笑?道,“眼下?我爹虽然改了工部任职,可礼部先前的关系人情均还?在——只是我若再帮你一次,你可也得记着我的好。”
“这是自然,”郁濯垂眸听话间将扇子一点?点?展开,素白扇面上便缓缓绽开一枝红梅来,他瞧着喜欢,语气里也就带上了笑?,“年前冬祭的功尚未领受,又攒着允西的一道,届时我定在陛下?面前多替令尊美言几句,夫公?子大可放心。”
“好清雎,”夫浩安抚掌大笑?,“不?愧是我看?中的好兄弟!今日你话说到这份上,我便也跟你掏心掏肝——你是不?知道,自从老头调去了工部,家里能?使的银子便少了好些,我过?着实在不?舒坦,就连玩儿也嫌束手束脚起来,半分不?比得从前!”
“你看?今日这局,你之前来了俩,现?在又都走了,尽是些攀炎附势的蠢货!尤其是那陆三,他父亲陆采山新调任了户部侍郎,顶替先前张兆的位置,如今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清雎,只有你才肯同我交心。”
夫浩安说到激动处,声?音竟都带了几分哽咽,他猛地灌下?酒,话头一转恨声?骂道:“大理寺尽是些无能?的,那楼子昂跟着你们跑了一趟允西,听闻也就查出这三人的假籍来,实际连刺客的影儿都没抓着,还?连累了我家跟着倒霉,你说气不?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