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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斌唤得愈发频繁,音量还越来越大。她被何亮推开后,脑袋撞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按照道理她会被送到医院,医院不是不让大声喧哗吗?为什么没有人来管管顾斌?
“别睡,快醒醒。。。。。。”
实在是忍无可忍!周依雪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嚯地睁开眼睛。她要按响床头的呼叫器,然后让护士把顾斌这只聒噪的鹦鹉赶出去,她还要继续睡,睡到心脏彻底平静了为止。
眼睛涩得发紧,周依雪眨了眨眼又吸了吸鼻子,没有白色的吊顶也没有消毒水的味道,连灯都是昏昏暗暗的,灯罩上有一道长长的裂缝,越看越眼熟。
“周依雪快起来,他出去了,我们跟上去。”
被子被掀开,顾斌抓起她的胳膊把她拉起来,往她身上披了一件外套,拽着她就要往外走。
周依雪趿拉着拖鞋,脑子还在发懵,腿脚酸软地跟着顾斌走。顾斌拉开一道门,她条件反射地闭眼,以为会有突然的强光照过来。
“小雪,他下楼了,咱们得快点。”
墙上的荧光画散着柔和的光,丝毫不刺眼,周依雪认出来了,这不就是母亲从网上买的吗?卧室门口过道的灯老早就坏了,母亲舍不得换灯,干脆买了张荧光画挂在这里,说反正没灯也不大影响,无非是取个亮方便夜里去厕所,可这幅画怎么会挂在这里呢?周依雪眼珠转了转,终于看清她现在身处的地方——她在平城的家。
屋子里静悄悄的,门口衣架上还挂着周建民和母亲的外套,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从前,冷清得仿佛悲剧从未发生。时光倒流恩赐般降临,可干嘛不一步到位,回到十四年前呢?周依雪在心底发笑,呵,原来是一场梦啊。
甩开顾斌的手,周依雪扭头又朝卧室走。她才不需要梦境的幻像,她要回去继续睡,无梦无风、无悲无喜地空洞地睡下去。
梦中的顾斌异常固执,他挡住周依雪的路,没羞没臊地又牵起她的手。她刚准备发怒,眼前瞬息间就换了场景。一扇贴满小广告的铁门突然出现,暗沉沉的楼梯间里闷热的气流在乱窜,周依雪抬头看到上面502的红色门牌号,还有撕了半截的对联,她认出来了,这是耿峰家!
喉头堵得说不出话,周依雪搞不懂为什么梦里的顾斌变得如此惹人嫌,非要带她来这里?
“小雪,现在是9月1日晚上7点34分,周建民和耿峰在里面,我带你进去看看。”
周依雪还未来得及抗拒,旧铁门轻飘飘地被打开,顾斌拉着她来到内室。
周建民穿着一件灰青色的T恤,驼着背像个罚站的学生站在那里,白色的灯管晃在他的头顶,照出一头的沧桑。
“算我求你,再给我几天,我一定把钱都凑齐。”
耿峰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瘦长的脸上斜吊着一双眼,双腿叉着嚣张地抖动。
“可以啊没问题,过了明天,这个数。”耿峰伸出两根手指。
“十万我都得去借,这么短时间,我哪来的二十万?”周建民背又矮了几分,“你就行行好,宽限我几天,我凑齐就打给你。”
“老子时间给足你了,跟我这哭穷,骗我没够是吧?”
“我每个月都给你钱,房租、水电费都是我付的,还有手机,我也给你买了,我真没钱了!”
“那是你他妈该付的!”耿峰来了火气,一巴掌拍在桌上,“叫个鸡还要掏钱呢,老子还不如个鸡!你那婆娘一分力没出,凭什么把着你的钱袋子?你问她要啊,你就算再不是个男人,连这点种都没有,我呸!”
耿峰朝周建民脸上啐了一口,周建民浑身战栗:“你真要这么逼我?”
“我逼你?”耿峰站起来,隔着茶几用食指戳着周建民的头,“你别忘了,白纸蓝字的欠条可是你自己写的。”
“是你说时间只是个数字,我凑齐钱了给你就行,结果又逼我明天之前就要拿二十万,你,你怎么说话像放屁!“周建民攥着拳头低吼。
耿峰笑起来,“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咋着,我说啥信啥?叫你去死你去不去?我实话告诉你,之所以让你写欠条,就是怕你狗急了跳墙,谁知道你会不会在乎你闺女的死活?现在看来,你还有点当爹的样,把那丫头看得挺重,所以这破欠条对我没逑用。”
耿峰从茶几下面的抽屉拿出一叠便签纸,最上面一张就是周建民半个月前写的欠条,他挑衅地在周建民眼前晃了晃,扔在桌上。
“真正对我有用的你知道是什么,现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要不是我急着用钱,别说二十万,就是二百万,我想要你就得给!”
周依雪和顾斌似乎被包裹在另一个空间里,他们像观众一样观摩着这场对峙。周依雪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就要跑,为什么在梦里她还要被周建民和耿峰的恶心交易搓磨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