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前的周建民,虽然剃着寸头短发,还是能看出白发杂生,不是很高的个头,瘦得皮包骨,衬得五官更加深邃立体,能想象到,周建民在年轻的时候,应该是挺帅一小伙,如今穿着泛白的黑色T恤,倒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五岁,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体力不济又温和怯懦的人,竟让他这个警察束手无策,在程序正义面前,老徐只能选择放人。
在询问室里耗了一天,老徐现在才感觉到了饿,连着吞了两婉泡面还是感觉腹内空空。今天一天就像坐着过山车,以为是峰回路转,谁知道是虚晃一枪。
在老徐准备吃第三碗面的时候,顾斌回来了。
“人呢?”
陈鸣迎上前去,回答:“还在里面办手续,一会就放了。”
“先等等,我有话要问他。”
老徐把手里的泡面“啪”放到桌上,汤汁溅了出来,生气道:“还问啥,该问的不该问的我都问了,笔录里写得清清楚楚。”老徐的这顿火不是冲着顾斌,是冲自己,“没法儿确定周建民和耿峰的死有直接关系,那就得赶紧放人。”
“不行,还有些事没弄明白。”
“有啥不明白的?也真是邪门了,你不是一直觉得凶手另有其人,不是周建民吗,现在我说不是他,你又非要证明他有问题,你怎么想的?”老徐的倔脾气上来了。
“是不是他,你和我说了都不算。”
“你别跟我扯那些大道理,怎么做警察我能不知道?”老徐突然想起来什么,恍然大悟道:“你不会是因为那明矾水欠条在怀疑他吧?顾队,这个问题你现在才想到啊?”
愠气已消,老徐有些得意,起了个范儿继续说:“这人啊,再聪明他也有打盹的时候,何况年轻嘛,经验和直觉不够都是可以理解的,我可是在看到欠条的第一眼就意识到了,我问过周建民,他。。。。。。”
“他说不知道。”顾斌打断老徐,截了他想说的话。
老徐有点意外,怔怔道:“你怎么知道?”老徐看向周围,陈鸣和小贾一个抠鼻、一个低头,老徐反应了过来:“你是不是早想到了?那你为啥不提这事?还让我去审周建民!”老徐声调提了一个八度。
“因为我相信你可以。”
平和冷静的一句话,把老徐心口的火苗瞬间浇灭。老徐都开始怀疑顾斌是不是吃错药了,自己这么杠,顾斌非但没有漠视走人,还认真地在肯定他。
“认真”,对,顾斌怎么会和这个词儿有关联呢?这个案子虽然是个谋杀案,可在过往办过的案子里,着实算不上什么大案,他这么认真干什么?
老徐还在琢磨怎么接顾斌的话,顾斌已经往外走去,老徐一把拉住顾斌,说道:“相信我还要去问?无罪推定、疑罪从无,不用我提醒你吧?”
顾斌眼神坚定,声音还是平和冷静,他看向陈鸣和小贾,说道:“你俩来一个人和我进去。”
顾斌自顾自走了出去,小贾和陈鸣没动,都看着老徐,老徐暗暗叹口气,指了指陈鸣道:“你去,别愣着了!”
讯问室里,周建民像一具抽走了灵魂的雕像呆呆地坐着,连顾斌走进来他都没有察觉。
“周建民,我是刑侦支队的队长,顾斌。”
顾斌?周建民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后被砂砾封存的记忆嚯地崩开了一个洞,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的视力一直很好,年轻的时候在车站做外勤,对讲机还没响,他就能看到百米之外列车闪烁的信号灯,这是他曾引以为傲的天分,可如今老了,眼睛也花了,那一丁点的骄傲也即将消失殆尽,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你是顾斌?小雪高中的那个男同学。”疑问的话只说了半句,后半句已然是肯定句了,周建民认出了顾斌。
“是。”
“你和小雪有很多年没见了吧,当年。。。。。。”
“还抽烟吗?”顾斌打断周建民的回忆,把问讯的主场拉了回来。
“老了,戒不掉了,也没必要戒。”
顾斌起身,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递给了周建民。陈鸣很惊讶,顾斌从不抽烟的,什么时候在身上藏烟了?还配了打火机?
“可以吗?”周建民不确定地问,顾斌点点头。
周建民猛吸了一口烟,烟圈刚吐出一半,又急急吸下一口,呛得他一阵咳嗽。顾斌重新坐回去,眼睛却一直盯着周建民手里的烟。
“赵阿姨挺好的?”顾斌说的赵阿姨,就是周依雪的母亲赵红英。
周建民边吸边咳嗽,三两下手里的香烟就变成了烟蒂,这才有空回答顾斌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