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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表妹（第1页）

王静瑶的脸都涨红了，心中咬牙暗骂：老虔婆！但脸上也只得挤出笑容说道：“阿玥妹妹德言容工俱是出挑，自是该挑个世上少有的好儿郎。只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儿媳见她日日与母亲膝下承欢，还以为母亲舍不得阿玥，想多留她两年。”

她一边说，一边心中腹诽：不过是一个打秋风的破落户亲戚，自她嫁过来就赖在家中骗吃骗喝，如今大了难道还要自已这个表嫂给她出嫁妆，帮她找夫君吗？她姓秦又不姓罗，真是恬不知耻！

不料她刚刚那番含沙射影的话，并未引得婆母不悦，反而面色和蔼地说：“你说的是，阿玥孝顺懂事，我的确舍不得她。”

王静瑶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好，果然罗老太太继续说道：“静瑶你嫁进来多久了？也有三四年了吧。你身子娇弱，至今也无一儿半女，可见子嗣缘分稀薄，不过我罗家世代书香，自不会拿这点子事去拿捏儿媳。可怜秉文也近而立了，膝下无子，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一顶“无子”的大帽子扣下来，纵然王静瑶再娇蛮，也不得不告罪：“母亲说的是，儿媳入府三载未能给官人生儿育女，的确是不该。听说扬州的大明寺极为灵验，儿媳准备等到了地方，便前去虔诚叩拜，求菩萨赐我一个麒麟儿。对了，此次我母亲派人给我送来许多求子良方，还来信说我伯父非常赏识官人。”

“啪！”罗老太太一拍桌子，“你少拿你伯父说事，你是王家女不错，但你出嫁多年无子，哪怕你伯父权势滔天，也管不着我罗家绵延子嗣吧？”

王静瑶咬唇不语，一旁的奶娘陶氏见状，立马从桌上端起一碗莲子绿豆水，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老太太息怒，天气燥热，喝碗汤水解解暑。我家大娘子哪有那个意思，不过是老奴上次回京时，大相公听说主君就要升任扬州通判，很是夸赞了几句。奴回来说了，大娘子也很欢喜，主君如此年少有为，怕是过不了几年，就能给老太太请下诰命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罗老太太接过碗，喝了几口绿豆水，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些：“静瑶你自小家中娇养，脾气刚硬些，老身也不是不能容忍，只不过是想给秉文纳房妾室，为罗家开枝散叶罢了。我记得王家几个老爷可都有妾室的，静瑶你也有好几个庶弟庶妹，这点子事情不会看不开吧？”

王静瑶满腹心酸，正是因为家中一堆妾室和庶子女，她从小看够了母亲为此生气垂泪，和父亲争吵，所以才处处要强，不肯让人轻看了去。嫁入罗家虽是低嫁，但她一直暗暗得意于官人身边只有她一人，难道如今她也要同母亲一样，看着自已的夫君左拥右抱，而自已还要故作大度，强颜欢笑吗？

她想了又想，决定先敷衍过去：“母亲说的是，只是如今咱们还在路上，一时从哪里寻人？而且官人才刚刚升迁，正是忙碌的时候，不如等到了扬州，咱们细细寻访，拣那品行端正，旺家旺子的女子再纳进来。再有，此事还要先问过官人，总得他同意不是？”

罗老太太点头道：“此话才是正理。”还不待王静瑶松口气，她又接着说道：“只是外头聘来的不知根底，而且江南女子吴侬软语，妖妖饶饶的，咱们纳妾是为了延续香火，可不是来魅惑主君，祸乱家业的。”

“依我说，还得知根知底才好。我这里就有一个现成的人选，玥儿与秉文青梅竹马，又素来孝顺懂事，对你也是敬重有加。她如今也大了，与其嫁去别人家，不如还是留在咱们家的好。”

王静瑶仿佛被重锤了一击，脑中一片嗡嗡作响，她咬了咬舌尖，才在重重晕眩中找回自已的声音：“这不是委屈了阿玥妹妹？而且官人也一直把阿玥视作亲妹，并无男女之情，怕是……”

还没等她说完就被罗老太太打断：“你也知道是委屈了阿玥，那以后便待她好些。阿玥她可是我嫡嫡亲的外甥女，便是为妾，也得是贵妾，一应礼节可不能少了，至于秉文那边，我去同他说。好了，既然你答应了……”

“儿媳并未答应。”

罗老太太愕然地看着儿媳，不可置信地说：“你说什么？”

王静瑶站起身来，脊背笔直，傲然地说：“儿媳是说，阿玥妹妹入府为妾的事，我不能答应。要不要纳妾，纳谁进门，我会与官人商量再做决定，儿媳身为罗家当家主母，执掌中馈，这是我分内之事，母亲不必太过忧心。”

“你放肆！”罗老太太把手边的汤碗一把挥到地上，随着瓷器碎裂声一通响起的，是她怒不可遏地吼叫：“王氏静瑶，你无子善妒，忤逆婆母，难不成我儿娶了你，就只能守着你一个，你自已生不出，便要眼睁睁看他断子绝孙不成？”

这话说得太重，房内一众仆役都扑通跪了下来，只有罗家两位女主人站着面对面对峙。

此时，从屏风后转出来一个少女，正是秦玥。她双眼通红，跑到罗老太太跟前，边哭边帮她顺气：“姨母息怒，不要为了阿玥，和表嫂起争执，您先坐下。”随即又转过头来，对王静瑶行了一礼道：“表嫂，都是阿玥的错，让你们婆媳生了嫌隙，只是姨母年纪大了，表嫂便是再有怨气，都冲着阿玥来便是，不要顶撞姨母，这样让表哥知道，他岂不难做？”

罗老太太把秦玥搂紧怀里，一叠声“心肝肉”地叫着，哭诉道：“阿玥，还是你与我贴心，不像别人，恨不得气死我。”

秦玥也哭道：“姨母万万保重身体，表嫂年轻不懂事，你多多教导就是了。”

王静瑶气得浑身发抖，这一老一小唱念作打，倒把“嫉妒不孝”的罪名给她扣实了，她深吸口气，冷声说：“表妹多虑了，我出自汴京王家，幼承庭训，伯父乃是户部尚书。倒是表妹你，幼失怙恃，自小没有父母教导，幸好老太太心善，看你可怜将你养在膝下。今日老太太身体不适，表妹便多多照料吧，我还有家务要打理，便先告辞了。”

三言两语指出秦玥寄人篱下，无所依傍的事实，也不看那两人脸色如何，王静瑶端正福了福身，便径自转身走了。

剩下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秦玥，和咬牙切齿的罗老太太，后者指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怒声道：“你看看她，那狂悖忤逆的样子，还自诩大家闺秀，我呸！”

秦玥屏退屋内仆婢，才上前温声劝慰：“姨母别气恼，表嫂一时左性也是难免的，她与表哥伉俪情深，自然见不得有人横插一脚，所以才看我不顺眼。”

“什么伉俪情深？要不是当年她王家以势压人，我儿前程似锦，娶谁不行，何必娶她这么个泼辣妇人？”

秦玥暗暗撇嘴，心知姨母守寡拉扯表哥长大，在她心里，自已儿子就是世上最好的儿郎，便是配公主也使得的。所以她只笑笑，便问起自已关心的话题：“我看表哥平日里与表嫂恩爱有加，怎么两人感情不好吗？”

“秉文根本不喜欢她！他喜欢的是倩娘！”

倩娘！？

罗老太太脱口而出后才觉失言，紧张地左右看看，见房内只剩她们两人才松了口气。

秦玥斟酌着问道：“倩娘，可是先头那位表嫂？”

罗老太太胡乱地点点头：“莫要在人前提起，特别是静瑶面前。好了，我乏了，你也先回去吧，其他事，等秉文空了我再同他提。”

秦玥乖巧称是，叫来老太太的女使，服侍她回房歇息，自已便也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