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寂静中,一个暴躁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张如晦如鬼魅般出现在屋顶,他发髻松散,脸色惨白,衣裳上血迹淋漓,肩上腰间胡乱包扎着几圈白布条,夜色下猛地看见还以为冤魂再现。
“鬼啊!”许是做贼心虚,黄文理腿一软,瘫在地上胡乱后脚起来,烦得阿蓠又扔了颗石子儿砸他:“什么鬼?你没看见他有影子?”
雷炎等人刚听到声音都大喜过望,再看见他的惨状又不禁担忧:“大人,您没事吧?”
“死不了。”张如晦从腰间掏出御赐金牌,高声道:“官家口谕,持此牌者遇事可独断专行,地方各官员当全力配合,不得有误。”底下的府兵放下兵器,呼啦啦跪了一地,刚刚还叫嚣的文官们俱都两股战战。
张如晦话说得硬气,但举止间似乎牵扯了伤口,说完就捂着腰闷哼一声,差点往下栽倒,幸好被一只手抓住了后衣领,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他身后,竟还站着一人!
阿蓠和祝永佑站在墙上,视线看得更远,她一眼就认出来人,惊讶道:“林灵素!”
“多日未见,江娘子竟还记得在下。”林灵素笑道,然后拎着人从屋顶上飞身而下,正好落在张嘉闻面前,他桃花眼一弯:“天师,当日我便说过后会有期,您看我们不是又见面了?”
张嘉闻何等聪明,一看这状况便知张如晦能脱险,定是得了他相助,便颔首致意道:“林道友,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好说好说。”林灵素笑着作揖回礼,他一松手,张如晦就往前栽倒,雷炎连忙接住他,急道:“快,快送大人去医馆!”
“不急。”张如晦喘了口气,一字一句说道:“陆寒叛变,重伤我之后,欲杀李典吏之妻徐氏灭口,多亏这位公子相救,我才及时赶到,阻止了他。”
说着,他看向对面:“据徐氏供认,李典吏早就察觉,黄通判纠结大小官员,从年前开始私盗崇宁仓官粮,囤积居奇高价倒卖,近日听闻朝廷派人要来大名府,他才急调各大小官员、米商私藏的粮食,暂时应付监察。但王左丞奉命放粮赈灾,他无计可施,才想出以鬼怪之说掩人耳目。”
“李典吏为揭露其恶行,暗地留下了真实账目,却不慎被黄通判发现,才惨遭灭口。幸好,他在家中还留了副本,如今,账本和人证我都着人送去了王左丞处。”
“黄文理,你监守自盗,欺上瞒下,结党营私,事发后接连杀人灭口,连皇城司的人都敢动,不管你后面是谁都救不了你。你,完了!”张如晦说着,食指横着往颈上一划,一张苍白如鬼的脸,说出的话却锋芒毕露,张狂如斯,活脱脱一个地狱阎王。
黄通判瞪大了眼,汗出如浆,终于被压力和恐惧击倒,两眼一翻便昏死了过去。
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黄通判树倒猢狲散,许多小官吏为了能脱罪,都争先恐后地曝出他其他的罪行。
张如晦重伤卧床,陆寒伏法,皇城司众人由高敬和雷炎共同统领,在他们的协助下,王左丞和陆知府将一众黄党收押,具状上报朝廷后,再作处置。
仓鬼案终于告一段落,王左丞还有个大难题没有解决。
“天师,东京等地调来的粮食,如今也不过十之二三,可赈灾一事刻不容缓,黄文理的府中和别院都着人搜过了,也没找着多少粮食,你看这可如何是好?”王履道找到张嘉闻商议道。
“官粮怕是已经被转移了,不过王左丞莫急,按计划开仓放粮便是,张某自有办法,绝不会让灾民们少一粒米。”
张嘉闻如此胸有成竹,王履道半信半疑,但无论他如何问,天师都三缄其口。他也只得按捺住好奇心,回去安排赈灾事宜。
等他走后,阿蓠才说道:“先生,上次发现粮仓地道,都是六丁神的功劳,不如这次也让它们出来帮忙,定能查出黄文理一党将粮食藏到哪去了。”
“不必这样麻烦,我还有别的法子,你安心便是。”
见张嘉闻对她也卖关子,阿蓠嘴一嘟,直接扑过去撒娇打滚:“先生~~你就告诉我嘛。”
张嘉闻忍俊不禁,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淘气。”
真要命,先生怎么能笑得这么撩。阿蓠捂着发烫的脸暗想。
“抱歉,我是不是来得不凑巧?”一道促狭的声音响起,门口,林灵素手持一把纸扇,露出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目,看着他们道。
“林道长来了,快请进。”见的次数多了,如今阿蓠看他,也没有了“大宋第一妖道”的滤镜,反而觉得这人看似亦正亦邪、玩世不恭,但嬉笑怒骂间自有其魅力。
“江娘子放心,我来找天师说件小事,很快就走。”林灵素“刷”地收起折扇,笑着进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