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蓠整杯酒都喝光了,还蠢蠢欲动想再倒一杯,被张嘉闻及时察觉,正投以眼神警告。
没想到,这点子眉眼官司,却全落在上首皇帝的眼里,他含笑道:“虚靖先生何在?”
张嘉闻马上起身行礼道:“臣在。”
“前几日黄都知回宫后,说你带了未婚妻子一道上京,吾本来还不信,今日与你一同赴宴的,可是那位江娘子?”
皇帝发话,阿蓠也赶紧起身离座。
“回陛下,此女名唤江蓠,确系臣钟情之人。”张嘉闻倒是大大方方,说得一派坦然。只是这般直白的话语,倒让座上其他人都惊讶不已,无数道似有似无的目光都聚焦在阿蓠身上。
赵佶也挑了眉,越发来了兴趣:“吾记得张卿从前颇为寡言,不想几年不见倒变了不少,江氏,你上前来。”
“是。”阿蓠先给了先生一个安抚的眼神,才按照这两天恶补的礼仪,缓缓移步上前,在离御案四五步前停下,屈身福礼道:“民女江蓠,请陛下、圣人安。”
“嗯。”赵佶点点头,“你是哪里人士,父母何人,家中可有官职?”
“回陛下,民女荆湖南路人士,无父无母,不过一介飘零之人。”
赵佶皱皱眉,打量眼前的小姑娘,只觉颇为普通,不禁有些失望,“你抬起头来。”
“是。”
阿蓠抬起眼眸,大大方方地看向面前的帝后,两人俱都三十上下,郑皇后头戴龙凤冠,鬓上簪着一支牡丹珠钗,颈项上一挂颗颗如指肚般浑圆的珍珠项链。身着深青色鞠衣,肩披霞帔,上面绣有三凤,杂以卷云纹样,端的是雍容华贵。
而徽宗赵佶则穿着绯红色团龙纹样的帝王常服,头戴朝天璞头,腰系玉带。面容白皙,两颊微丰,唇上颔下都留了短须,气质很是平和儒雅,看着不像个执掌大权的帝王,倒似诗酒风流的中年文士。
她看得仔细,但其实只有短短几息,便又半垂了视线,眼神定在身前的御案上。
赵佶也在打量她,刚刚那一抬眸间,恰似拨云见月,一双如点漆般晶亮灵动的眸子,如同两丸黑晶石浸在清凌凌的水银之中,他先是一惊,然后大喜道:
“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好一双有魂有魄,可堪入画的眼睛。”
更难得的是,此女虽出身乡野,但初次面圣,既无半点畏缩怯懦,也不粗野无礼,不卑不亢,不媚不骄,很好。
果然,阿蓠听了这番夸赞,还是面色如常地谢恩道:“陛下谬赞,民女愧不敢当。”
赵佶更是频频点头,“画师画人像时,最难描绘的便是眼睛,所谓看人先看眼,江氏女眼神纯净,淑慎有仪,钟灵毓秀,堪与张卿相配。”
此话一出,张嘉闻也离座上前,与阿蓠一起俯身行礼:“多谢陛下。”
见官家对此女印象颇好,且与自已又无利害关系,郑皇后乐得做顺水人情,便一口气赐了阿蓠许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