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他汉民族建立的朝代相比,为什么后人一提起两宋,想到的便是积贫积弱、不堪一击?明明大宋经济之发达,商业之繁荣,百姓之富庶,文学艺术之繁盛,不管是横向与同时代的世界各国比,还是纵向与中国历朝历代相比,都可以说是数一数二。
连国学大师陈寅恪先生都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这种现实与历史的撕裂观感,是如何形成的,仅仅只是因为两宋在对外战争中的失败吗?不!中国历史上曾被外族打败过很多次,但每次都能触底反弹,靠的,正是不屈和气节。
可在文人士大夫地位最高的宋朝,从皇室到官员,所缺少的,恰恰就是这种不屈和气节。
汉高祖曾被匈奴围困于白登山,靠着送珠宝、送女人才逃出生天,可历经四代休养生息后,汉武帝拒绝和亲苟安,毅然挥剑北伐,高呼“寇可往,我亦可往!”“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霍去病不满弱冠,驱匈奴于漠北,封狼居胥,功业昭昭,照亮了四百年“强汉”。
唐朝虽历安史之乱,由盛转衰,天子西狩,但初初建国时,太宗灭突厥、伐高昌、亡薛延陀、胜吐谷浑、打趴高句丽。不仅经济文化高度发达,武德也同样昌盛,煌煌长安,万国来朝、光耀千年,这才配得上“盛唐”之名。
明朝算是够惨的了,开局一个碗,结尾一根绳,但也把打遍欧亚无敌手的蒙古人逼出了中原,还把国都北迁,“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享国二百七十六年间,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不称臣,哪怕到了国破家亡之时,皇帝也不曾苟且偷生、屈身侍敌,无愧于昭昭“烈明”。
强汉、盛唐、烈明,可两宋三百年,却只得了个“弱宋”的历史评价。大宋弱在何处?弱在军队、弱在国防、更弱在君臣!整个王朝的上层都在腐坏,除了少数人保持清醒,绝大多数都沉醉在虚假的幻梦之中,自以为是太平盛世,却不知这脆弱的和平,都是靠钱买来的!
不管是现在的大辽、西夏,后头的大金、蒙古,谁都能来勒索这个富裕却虚弱的王朝,岁币岁绢,年年月月,予取予求。
岂不知,以币贿和,犹如抱薪救火,只会让火越烧越旺,将对手的胃口和野心越喂越大。
直到兵临城下,面对金兵的铁蹄,连开封百姓都知道要奋起反抗,可那些高居庙堂之辈,却还幻想着贿赂金人,以求得一时之苟安。
要财宝,送!整个开封搜刮殆尽,连佛像上的金漆都要刮下来;
要女人,送!破门搜家,一车一车的妙龄女子送给金人蹂躏;
要亲王、公主,送!什么金枝玉叶,一样零落成泥碾作尘;
要皇帝,送!徽钦二帝一起打包送去。
最后的最后,就是将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命运都拱手送人!
大宋不缺人,更不缺钱,名将名相也是层出不穷,它缺的,是面对强敌的气节,是对自已领土和文明的不屈。没了这种气节和不屈,城市建得再大再繁华,百姓活得再好再富庶,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兵祸便毁于一旦。
所以,从古至今,没有大国崛起,何来小民尊严?若不想任人宰割,便只能自已强大,落后就要挨打,这是中华民族千百年来的血泪教训!
可如今的大宋懂吗?它不懂!
阿蓠感到深深的悲哀和无力,她穿越到这里将近两年,耳闻目睹的都是这个王朝表面的富庶与繁华,心中却深知它内里的虚弱和腐烂。但她能如何呢?她改变不了它行将灭亡的命运,它早已痼疾缠身,病入骨髓,无药可救。
“阿蓠?”或许是她的表情太悲伤,张嘉闻的语气也低落下来,“赵构,他日后是个好皇帝吗?”
赵构是不是好皇帝?她不知道,在她眼中肯定不是,但他却让大宋又续命了一百多年,自已也是八十一岁才寿终正寝。说起来,赵构此人,若不提他在军事上的表现,竟也能点满“生来卑贱、青年逆袭,临危称帝,福寿双全”这些爽点,勉强够得上是个爽文男主了。
她心中觉得荒谬可笑,便真的笑了出来,最后只说:“先生,我给你念一首词吧。”
“好,你念。”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好词!”即使淡然如张嘉闻,也不由击节赞道:“气势雄浑,慷慨壮烈,更为难得的是,词人的一腔浩然正气,天地可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