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夜,那低吟浅唱的人,顾盼之间风情万种,举手投足都是不一般的优雅,一颦一笑将杨贵妃的情和殇表现的淋漓尽致。
娮婼凝神屏息,静静的躲在远处不敢上前惊扰,无论月下是人是鬼,都是不容亵渎的旖旎唯美。
若是人,那一定是个满腹幽怨的深闺妃嫔;若是鬼,不知她是否有无法舍弃的心愿,才现身月夜,唱着如此凄美的曲调。
娮婼悄悄的离开了,因为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而且天亮后就是她参加殿选的日子。若是选中留侍君侧,那日后她还有很多机会再到这来;若是落选,自然也就不需要和宫里的人,牵扯上任何关系。
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馨,汉军镶黄旗被安排在御花园应选,秀女们怀着各自的心情走在百花齐放,莺歌燕舞的春光里。
雍正帝和皇后乌拉那拉氏坐在万春亭中,秀女五六人一排站在亭前,听内侍念到自己的名字,就上前一步拜见行礼。
走到这一步的秀女,通常会有两种命运:一是被皇帝看中,留在宫里成为妃嫔;二是被赏赐给皇亲贵胄,或指婚给宗室之家。
娮婼一只低眉敛目的站着,天子威重,若无指令秀女不能擅自抬眼。
在她跪下后,只听亭内喊了一声:“上记名”。
她被雍正帝亲自点中,那一刻,心彻底凉了。
御花园里,蓝天映碧水,嫩柳剪新芽,四处都是勃勃生机,可她的春天却从此远去。
被撂牌子的秀女都出宫了,乾东五所也渐渐变得冷清。
又一次的留宫查看后,因为家世寒微她仅仅被封为答应,安排入住景阳宫,从那以后她的人生就再无景致可言。
对旧时的情感的依依不舍,让她不想去争宠,可想到家人,想到父亲一次次托人带话,她只有去争抢高枝,却似乎已经迟了。
红墙内的世界尽是寂寞凄苦,还有各种勾心斗角。
孤眠的深夜,娮婼想起了一年前在梅林所见到的唯美画面,心念一动,便凭着依稀的记忆寻去。
独自站在夜幕下,她不由得唱起了一句:“君情何浅,不知人望悬!正晚妆慵卸,暗烛羞剪,待君来同笑言。”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询问:“谁在那?”
娮婼回眸一瞥,也就因此拉开了她和锦云的缘份,却也注定是孽非缘。
“我是景阳宫答应,刘娮婼。”她讷讷地款款而来的人,“这位姐姐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姐姐?”锦云哑然失笑,不错,她们年纪相仿,可在这宫里却不是同辈。“我是宁寿宫的皇考陈贵人。”
娮婼一愣神,知道刚才的称呼会触痛锦云的心殇,欠身行礼道:“皇考陈贵人吉祥,刚才是妾身失言了。”
这就是紫禁城中的悲哀,红颜未君却先行。
“你并无失言。”锦云沉吟了半晌,上前细细打量了娮婼,又说道:“你唱的可是《长生殿》中,第十八出「夜怨」。”
“妾身知错了。”词中含着对君王的抱怨,虽不算忌讳,但被人听去难免会大做文章。
“你没错,但毕竟是当朝妃嫔,还是避忌些好。”锦云淡淡一笑,并不在乎这个问题。
“是,妾身一定紧记。”娮婼忙不迭地点头,又庆幸自己遇到的是没有地位的太妃,所以才不会为难她。
“不过怨是没有用的,不甘心就想法子去争,趁着还是你的时代。”这话至诚中带着幽怨,却是锦云的善意良言。
闻言,娮婼微敛眼眸,脸上有一丝苦涩的笑,争,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如今你是皇帝的女人,若想在紫禁城中活下去,就最好忘掉宫外的情愫。”一眼就看穿了娮婼的内心,锦云毕竟是在戏班子中打滚,见惯了百态人心。
娮婼低头不语,沉默了许久,才轻吐了一口气,摇头笑道:“好难。”
看着那哀怨的笑颜,锦云微眯幽眸,淡淡说了一句:“我教你一段『长生殿』的「仙忆」,看好了,只要学会这一段,你会受益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