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挂掉电话,在沐沐的手机上将这家人拉黑,给他们儿子的单位写了举报信,才开始处理沐沐的后事。她看了几家墓园,在风景最好的地方买了墓地,将沐沐安葬在了那里。看着隔壁空出的位置,温良忽然想到,如果买两块紧靠的墓地,是不是也算履行一起买房的约定了?墓碑上的女孩在阳光下笑得像是感受不到人世间丝毫的痛苦,她的全名是党沐,据说她所在的福利院中长大的孩子都姓党。灼夜-05“您好,请问是汪玉黎,汪老师吗?”随着新闻热度自然衰退,温良指责新锐新闻和杨博的文章存活时间延长,由秒删变成隔日消失。抹黑沐沐的水军凭空蒸发,澄清动态下支持她的评论被顶上热门,人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点赞留言,只是评论的内容变成了缅怀。不过沐沐的手机上还是会收到骚扰电话或短信,温良觉得这些人的脑子不正常,索性关了机,把精力投入复盘事件上,阅读杨博署名,或是他授意发出的其他报道。杨博很可能在之前就注意到沐沐的账户了,这些报道配图里有沐沐视频出镜过的一些a货包,还有沐沐直播时提过的工厂和发廊工作经历,甚至还有她早期那些现在看起来非主流的自拍照。温良在其中还看到了一张自己和沐沐的合影。那时沐沐在学美容美发,听说温良要去面试,给温良烫了一个“流行”美发。这应该是沐沐发到qq空间的,于是和她的其他照片一起,被人转到网络上,佐证她是个可以被骂的发廊捞女。温良都忘记两个人还拍过这样一张照片了,将那张照片设置为了抖音账户的头像,好像这样沐沐就永远在她身边。她知道自己无法在网络上和杨博抗衡,他的身后有平台有资本还有那些情绪充沛的粉丝。她是从出版社的一位前同事那里添加了汪玉黎的,对方和杨博有工作上的往来,算是常有联系。“他现在是新锐新闻最出名的记者,他一发新闻全国人民都在看,那些网红根本没法和他相提并论,你晓得吧?”汪玉黎暗示温良,“人人都找我介绍,我怎么可能什么人都往他面前带。”“我知道这事要辛苦您。”温良连忙接话,“只要您能请动他,我一定给您包个大红包当辛苦费。”“我也不能保证他一定有空,他人在北京,只能说他要是来深圳,我们吃饭的时候一定叫上你。”温良听他语气,觉得对方一定没少做这种把人叫到饭局结账的事,“杨老师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去北京。”“你不会是想犯罪吧?”汪玉黎迟疑,“你要是有这种想法,多少钱我也不能帮你啊。”二月里,温良开始感觉头晕,很像在网络上经常看到的猝死前兆。她站在沐沐的体重秤上,发现自己在迅速消瘦。如果沐沐还在,她那么热衷减肥,一定会好奇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也可能会拉着自己去医院……人死如灯灭,痛苦的只有活着的人。温良就是在这一刻改变主意的,杨博死了,伤心的只有他的家人,这太便宜他了。他应该感受沐沐在生命最后阶段感受到的痛苦并且失去拥有的一切,但这很难,沐沐的痛苦源于她明明没有做这样的事却被千夫所指,她的世界就此崩塌。而杨博就算因为他那些颠倒黑白的报道被网暴,也不冤枉。“不会的,我只是想请他澄清。”温良给汪玉黎转账,还要说尽好话劝对方收下,并允诺事成之后还有重谢。她不必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眉目卑微。想起2008年时,柳老师也是这样给省师教务处的工作人员打电话的。“她是个很好的学生,勤奋努力,只是家里出了一点事才错过报到的。”“可是已经过了一整个学年了,学校也没有办法让她入学啊。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你让她准备准备重新考试吧。”“能不能麻烦您跟领导汇报一下,她是因为家人阻挠才没有按时报到的,我们这里有公安的人可以证明……”“对不起,这不符合学校规定,而且她的档案也退还了。”电话那端的女声礼貌得体,衬得她的老师胡搅蛮缠。温良怀疑如果对方现在站在柳老师面前,柳老师可能会跪下来求对方给她一次机会。“老师。”温良轻声唤她,“算了吧,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省师。”“瞎说,省师有什么不好的,这里一年都考不上几个。”柳老师说,“我去省城找他们,你这种情况肯定可以特殊处理。”“不要去了。”温良摇头,靠到老师身边,感受对方身上的暖意,“您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