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雅当然也能听明白张里正这话的意思,是嫌钱少呗。便又摸出一块银子,这次更小点,大约也二分左右,依旧是放在了桌。张里正看看这块银子,眉头皱了皱,似乎还是觉得少。柳雅立刻道:“里正大人,咱们一桩一桩的来,您先帮我们姐弟俩把户籍证明开了,后面不是还有一桩事情要求您嘛。”张里正一听,对啊,这不是还有油水可捞嘛。因而便点点头道:“能去官办的学堂确实是好事,这年纪虽然差了一点,可也不是不能通融的。我给你把户籍证明开了吧。要是你弟弟真的能考,你可得回来谢谢我。”“那是一定的,一定的。要是我弟弟学得好,以后说不定还能考个秀才、个举人呢。到时候也得来谢谢张里正您帮忙呢。”柳雅这是话里有话的。她在告诉张里正,莫要一直为难她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若是小树儿真的成才了,考个什么秀才举人的,也是在这乡下够扬眉吐气了。要是再混个一官半职,估计这张里正反而要来巴结他们柳家呢。果然,柳雅这句话说完,张里正的脸色变了变,陪着干笑了两声,拿出纸笔开始给柳雅写证明了。先写的倒是小树儿的。柳雅站在一边看着他写完,然后又写自己的。柳雅特意说了一句:“我叫柳雅,雅致的雅。”张里正立刻说道:“啊?不是叫柳芽儿吗?我记得你们家大姐叫柳絮儿,二丫头叫柳芽儿,小弟叫柳树的,啥时候改名了?这要是改名的话……”柳雅赶紧道:“也没改名,芽儿是我的小名。那时候脑子不清楚,别人浑叫的,现在我不傻了,叫柳雅了。”张里正也是半信半疑的,不过这次倒是没有多问。反正这户籍证明一开出来,柳雅完全和“芽儿”这个名字告别了。两份户籍证明都写完了,张里正才拿出他抽屉里的一个小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个印章、一个名章,还有个朱砂印泥盒。把两张户籍证明都盖了印章和名章,这才递给了柳雅。柳雅再看了一遍,面写的很简单,但是也很清楚。是说某某某人,哪年哪月生人,祖籍何处,居住何处,特此证明之类的。反正有了大红的朱砂印章,只要名字和户籍地没写错算没问题了。然后,张里正没有把那个小匣子收起来,而是让柳雅再把他们家的房契拿过来给他看看。柳雅再次把房契递过去。那张里正拿过来看了看,然后问道:“怎么,现在你们家的日子好了,要盖新房子了?新房子要盖几间啊?盖在什么地方了?周围邻居都同意你们家盖新房子吗?这个可要打好了招呼,不然将来有了纠纷,我这边可是不好判断的。这清官难断家务事,邻里邻居的也要相处好。”用银子反而坏了事柳雅说道:“在我家现在的地址盖起来的,不过打算盖大点的,所以又往村外挪了点。我家现在是村头还往外,左右没有邻居,和谁家都不挨着。最近的一户也隔着好几十步远呢。我家要怎么盖,邻居自然是没有话说的。”说到这儿,柳雅又拿出了一块银子,这次拿出来的银子可之前的大多了,足有一钱。仍旧是放在了张里正的桌子。然后才道:“我家现在的日子也不能算好,还是村里最穷的一户。不过家里房子实在太破了,眼看着到雨季要漏雨的。修葺一番也要不少钱,变卖了我娘亲留下的首饰,又和村里人借了不少,所以才能勉强盖新房子的。”一边听柳雅说话,张里正眯着眼睛用毛笔杆拨了拨那块银子,仍旧是拨到他的抽屉里,然后才问道:“那你家到底要盖几间房呢?”柳雅一直没说要盖几间新房,也是琢磨着好处费能少给点少给点。毕竟是她赚来的钱,她给家人买东西花销都是不心疼的,可要是便宜了张里正这样只知道揩油的乡绅,她当然是不情愿的。但是现在张里正一直追问,知道这银子是省不下的。因而才道:“盖五间。”“一下子盖五间新房?”张里正提高了嗓门,本来眯着的眼睛也睁开了,看着柳雅道:“你们家穷,把房子翻新一下也好了嘛。这一下子盖出五间房,可是发了大财吗?”柳雅忍着一巴掌拍死张里正的冲动,陪笑道:“没发财,刚才不是说借债了嘛。当时是捉摸着,反正都是要背债,不如多借点吧。再说,我们姐弟妹三个越来越大了,都能帮着家里多干活了,大不了多还几年的债,不是还攒下几间房子嘛。将来我弟弟娶媳妇,也不用盖新房了。”张里正听了还是脸的肥肉乱跳,嘴角抽搐着道:“那也真是借了不少的银子呢。要不我劝你们家还是少盖两间吧。盖三间房,可五间房省了不少钱呢。倒是把你们姐俩的嫁妆和你弟弟娶媳妇的彩礼都省出来了。”柳雅真想喊一声,我们姐妹的嫁妆和我弟弟的彩礼不用你操心,赶紧盖章我还有急事呢。可毕竟县官都不如现管的,阎王爷好见小鬼难缠,要是没有张里正盖章,他们家的新房子不合法,迟早还是要出问题的。如果等房子盖起来再让张里正去找茬,花销肯定这时候还多。柳雅索性又掏出一块更大的银子来,足有三钱重,放在张里正的桌,直接道:“里正大人,我们家确实还背着债呢。但想着有新房子住,姐姐、弟弟都是一门心思的高兴着呢。我这次出来办这件事,也是抢着露脸来的。要是原本打算着盖五间房,拿了房契回去却是三间房,我爹要怪我的,姐姐弟弟也要怨我没本事了,我以后在家里都抬不起头的。”为了办房契,柳雅之前给了一钱银子了,现在又给三钱,前后加起来是四钱银子。银子铜板矜贵,一钱银子起码换一百二十个铜板,这一共加起来快到五百个铜板了,其实已经很多了。柳雅之所以最后给他一个大的,也是为了能够一次性把这件事办好,不想拖拖拉拉的了。可是没想到,张里正看着银子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收了银子却又道:“可是头官家也有规定,民户盖五间房已经是极限了,毕竟还占着好大的一块地呢。这地是国家的,民户盖房子占了地也要缴地税呢,我这里也不能直接给你家底房契盖章。何况,再多盖房子要去镇找大老爷批示的,这要是到了镇,你这花销可更大了。我看你往来的好处都是用银子的,可见你们家还是有些家底的嘛。要不你再盖大点,直接去镇找大老爷说说?”张里正说完,柳雅才恍然明白了,不是她给的银子不够,而是她忽略了这样的细节了。如果是用铜板给他好处,一把一把的铜板看着多不说,关键是穷人家银子也不常见。而自己每次给他的好处都是用银子的,无形当让张里正觉察出,她现在出入必定是用银子多些。看来张里正是个老狐狸了,这样的细节都能揣摩出人心来。柳雅也不是变笨了,只是这古代的银票、银子、铜板和铜板太别扭,远不如现代的纸币和刷卡来的方便。所以她才习惯了直接用银子的。结果这样反而让张里正摸到了门路。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总不能翻脸把给出去的银子抢回来吧。再说,要是再到镇去办,这银子必定还得多花。想到这里,柳雅直接把自己身的钱袋子拿了出来,解开袋口往张里正的桌一倒“哗啦”一声,剩下的碎银子和铜板撒了一桌子。张里正一见柳雅这样,一时间懵了,看着在桌乱滚的铜板,问道:“柳家二丫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张里正,不瞒您说,我娘变卖首饰的银子都在这儿了,本来我爹还让我顺路跑一趟周家窑,把盖房子买土砖的定金也付了。可现在把钱全都搁在您这儿了,周家窑肯定是去不成了,您把这房契给我办了吧。”说完,柳雅又道:“若是张里正您还不满意,不如到我们屏山村去打听打听吧。看看我们柳家是不是还是最穷的一户,再问问我这个傻丫头是不是还时常的犯傻?前阵子犯傻,打了吴家的三个娃子,还打过我三婶和她家冬梅。把柳冬梅打的都见血了,这可是村里人都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