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世上最好用的扫帚自然不能回应老和尚,它本来是块寻常的木头,修芥子庙时多出来的边角料,扔在角落里许多,本已跟众多废料一道,被放进筐里要被人运到山下当柴卖掉,却在出庙门前被节俭的老和尚看见,捡回去修磨一番,捆上野蒿做成了扫帚,一用就是几十年。这个冬天,老和尚的咳嗽一日重过一日,渐渐连路也走不动了,在一个太阳刚下山的时候,咽了气。扫帚立在门侧,北风吹得它飒飒直响。夜里,下起了大雪,鹅毛似的,真怕一夜之后,芥子庙便被永远埋进雪里。雪越来越密,却听得&ldo;咣当&rdo;一声,庙门被人撞开来。一个轻裘华衣,面如冠玉的后生,嘴角挂着血丝,踉呛着脚步跑进来。庙门外的石阶下,闪着一串火光,气势汹汹地追来。追来的七八人,寻常装束,为首的壮年汉子,脖子挂着一道八卦符,按着腰间的一柄短剑,眉眼带悍,一步跨进庙来,却不知是风势突强还是看的,那立得好好的扫帚,不偏不倚不早不晚,刚好横在汉子脚下,将其绊了个十足的狗吃屎。后生见状,哈哈大笑,手掌一挥,竟隔空将那扫帚取到手中,闪身入了佛堂。油灯幽暗,菩萨端坐莲台,后生捂着心口,靠在菩萨脚下瘫坐下来,搂着这把扫帚笑道:&ldo;想不到穷途末路时,还能遇到扫帚兄这般的乱,替我出了口恶气。&rdo;暗淡的光线中,被捏得已是极光滑的扫帚柄,透着一层别样的光,恍惚中竟似有生机似的。&ldo;木头柄的扫帚倒也少见。&rdo;后生将这木柄拆下,三尺有余,色泽微棕,轻抚其上,竟隐有微温之气流动。火光与人声已涌到佛堂外,佛门不再清净。&ldo;看来已非寻常木头,或可为替生者。&rdo;后生面露喜色,事实上他从进庙到现在,脸上一直带笑,毫无被追杀的紧张以及受伤的痛苦,&ldo;你我既有这遭缘分,便送你一份大礼,免你将来在这小庙中孤独一世。&rdo;他顿了顿,&ldo;i过,有得必有失,好自为之。&rdo;话音刚落,佛堂大门已被撞开,火光缭乱之中,大汉们冲进来。与此同时,一道亮光自佛像下惊起,竟绚烂似彩虹横过,将这潦倒孤寂的佛堂染成只在画中才有的极乐世界,众人被惊得目瞪口呆,杵在原地不得动弹,但只是瞬间,光华自佛堂内窜出,转眼无迹可寻,张眼再看,佛堂哪里还有那后生的影子,菩萨脚下,只剩一堆从扫帚上拆下的野蒿。翌日,断气已久,在禅房里硬挺挺躺了一宿的老和尚,动了动眼皮,大大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2&ldo;买单开单,买双开双,买定离手啊!&rdo;&ldo;开开!快开!&rdo;&ldo;一……十一!对不住了啊各位,单!&rdo;&ldo;切!没劲!走了走了,不玩儿了!&rdo;&ldo;各位慢走啊!下次再来!&rdo;不起眼的街角处,元芥笑嘻嘻地冲那帮散去的小子们摇手,将铺在地上的蓝布的碎银子一个个拾起来塞到荷包里,塞一个说一句:&ldo;这个买烧鸡,这个买桂花糖,这个……&rdo;还没数完,一只大手从背后伸过来,银两无条件没收。&ldo;好的不学,又学人开赌档!&rdo;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粗衣布鞋,挎着一个笨重的木箱,一手揣银子,一手揪住元芥的耳朵,看了看蓝布上的一堆花生米,&ldo;又拿花生米跟人赌单双!&rdo;&ldo;有时候也拿瓜子儿……哎哟,师父我错了!&rdo;元芥故作夸张地后着耳朵,挤眉弄眼道:&ldo;你进去老半天也不见出来,又不带我一块玩儿,蹲在这儿实在无聊,不如赚几钱银子呢!&rdo;&ldo;师父我是去玩儿吗?进这些大户人家表演,人数都明规定的,名额大都被那些有名的戏班占去了,落到咱们这些散兵头上就只剩一个了,想带你进去也是不能的!&rdo;他松开手,戳了一下元芥的头,&ldo;师父不去去多赚钱,拿什么养你?徒弟你的饭量又比野猪还大。唉,赶紧收拾收拾走人!咱们得快些赶路,不然就要错过桃源县将军府里的生意了!&rdo;&ldo;是!&rdo;夕阳下,师徒二人拎着大包小包的家当,坐上他们唯一的交通工具‐‐一辆吱吱呀呀的,刮一阵大风都能吹散架的驴车,赶着那头坏脾气的小毛驴出了城门,在初春的乍暖还寒里,往桃源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