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声道:“在座的众位听着,太后商昭,伤败彝伦,天性凶狡,为祸前朝。辜负大行皇帝之所托,勾染内官,不敬君王,臣萧乾愿为帝清君侧,手刃此妖妇。”
在座皆为文官,除了东厂十二干事,论武功无人可及萧乾,只得抽心坐着。诸位内眷早已退避阁外,包括傅锦绣。唯一不同的是,她是被太监用了蛮力扯走的。看着被强硬拽走,为自己性命牵忧的娘亲,原本看似刀枪不入的商昭突然觉得心头一热。
她的失神,在别人眼里,反倒成了惊讶过度的木然。金凉阁内,丝竹管弦之音早已逝去,无边的夜色肆意入侵,凉风突起,叫人通体生寒。钟隐为商昭披上胜雪的狐裘披风,将那只她常用纯金镂空暖炉塞入她的手里。
偌大的金凉阁,只商昭一个女子。
面对着不知敌友的臣子,面对着要她性命的剑锋。
商昭忽然想起了颜孝若。
记得他赈济冰灾回京的那年,在他昏迷的数月里,储秀宫里的她因为自己的身份被诸多秀女孤立。甚至有人趁夜用井水将她泼湿,害她卧病在床,大病了一场。
那个时候躺在床上她就在想,同样是他,会希望有人陪着他,渡过生病的艰难时光吗?从未有那么一刻,她希望他陪在自己的身边,和自己一起迎接风雨,面对苦难。
以前是他不顾一切的维护自己,这次就换她来吧。
而如今,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叫她无尽的渴望他不要出现。这一切切的罪孽和沉重,若真的必须要人承担,她希望是自己,而不是那个深爱自己的男人。
商昭起身向着萧乾走去,一步一步。
“太后!”
“没有哀家的命令,谁也不许乱动。”
围在亭外的女眷、仆婢和守卫听不见声音,只能远远的看见亭中人的举动。看见商昭迎向萧乾剑锋的那一刻,傅锦绣终于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巨大的池塘如沉默的黑色妖兽,令人心生压抑和惧怕。一轮金黄色的圆月高挂天穹,又圆又大,似乎将要被人扯坠下来。
商昭的脚步又轻又稳,带着迎向昭阳的无畏,走到了萧乾身边站定。剑锋就在她的脖子下方,离肌肤不差一寸。她敛眉一下笑,只教萧乾突然没有动手的勇气和坚决。
那种笑容里没有畏惧,没有谄媚,没有自大,没有专横,她仿佛就是想到了某些心爱的,某些乐见的事,某些醉人的景。一袭雪色狐裘直垂于地,她的眉目和当年一般姣好,但有些东西却似乎不同了。
商昭迎上萧乾的目光,道:“在萧大人杀我之前,能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她并未自称哀家。
萧乾看着眼前过分年轻的太后,不由道:“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