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社稷初稳,智姚等人又是朝中股肱之臣,若是她得知真相后有意策反他们,该当如何?
若是此刻就将智姚那些臣子调离呢?
他清楚,这是绝对不可以的,朝中宗室与外臣的势力此消彼长,相互制衡,他不能轻易去动任何一方,一旦稍有失误,秦廷将会大乱。
即便是退一步,魏姝不会报仇,那他也赌不得,不能赌,不能拿秦国赌,这是祖宗留下的基业,他赌不起,因为他是国君。
他突然又想起她的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他的身子更加寒了,他看着矮案上堆着的竹简,紧攥着的手有些颤抖,哪怕是为了这个孩子,他也不能让她知道真相,他要瞒着她,哪怕是欺骗她一辈子,他也不在乎,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已经瞒了她这么多年,他早就没了退路。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只要做的足够干净,她就绝不可能知道。
他的心忽然间就平静了,仿佛止水,同时也冰冷了,他抬眼看着殿下站着的周厉,说:&ldo;绝不可让人找到她的尸身,此事一了,你便不可再踏入秦国半步。&rdo;
周厉说:&ldo;诺&rdo;便转身离开了,身影消失在浓浓黑夜里。
油灯上的火苗已经非常微弱了,这样的火光是没法子再批竹简的,但嬴渠还是将竹简展开,他听见竹签相互敲击的声音,他的魂魄不在这里,他看着竹简上的字,他认得,却又不认得,他在隐忍,最终却又忍不得了,一挥手将案上的竹简全都扫落到地。
一切怎么就会变成这幅样子。
范家
仆人见魏娈瘫坐在地上,哭的像个人泪人,赶快将手机的扫帚放下,搀扶她说:&ldo;夫人快起来,地上凉,受了寒就不好了。&rdo;
魏娈被他拉扯着,美丽的脸蛋已经哭花了,她有些哭够了,眼泪也就不出来了,瘫坐了好一阵子,忽然想起了以前白氏留给她的那块绢帛。
是的,她已经没有法子的,朝不保夕,若是秦公,若是周厉真的对她起了杀心,她能拿什么来抵抗?
她什么也没有,没有靠山,没有依仗,她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一国的君主要杀她,她只能认命等死。
但她不甘心,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她一定要告诉魏姝,害得她们家破人亡的不止是公子昂,还有秦国,而她所效忠的,深爱的秦公是杀她满门的刽子手的儿子。
她一定要把实情告诉给魏姝,她不能让魏姝再被秦公蒙在鼓里。
魏娈的眼里忽然有了神,她从地上爬起来,回到内室。
她把门关严,把窗子关严,但她仍是害怕,就着昏暗的光亮,她颤抖的拿出一块绢帛,取过笔。
她要像白氏一样把这些都书写下来,她一定要留下点什么给魏姝,哪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线索。
倘若她真的死了,魏姝也能替她,替魏家报这血仇。
魏娈沾了墨往绢帛上写着,可是她的手实在是太抖了,她控制不住,越是着急,越是恐惧,字迹就越是模糊。
她非常清楚,这或许将会成为一封绝命书。
终于,她写完了,将绢帛仔细的藏好,便重新躺回了床榻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窗子上树影婆娑,她不敢看,遂闭上了眼。她的心跳的很快,接着她听见了家仆的惨叫声,非常的凄厉,对此她并不感到陌生,她能嗅到那死亡的气味,这气味触动她身体里最敏感的神经。
她猛的从床榻上起来,将窗子推开,跳了出去,她没办法等死,她要跑,要逃,巷子里非常的黑,她恐惧的要死,就像是那年她在安邑城外拼命的逃跑一样。
死亡,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却偏偏要让她一再的承受,她不想死,不想死,她品尝过快乐,亦品尝过悲伤,她还很年轻,她的人生有着美好的未来,她刚刚成了婚,她的夫君还在军营里,她要等着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