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悻悻地扁着嘴,拿过苏伊若刚送来的报纸,哗地拉开,遮住了脸,以显示和这个世界的不妥协。
只可惜,他妥不妥协真的无人在意。
反正何如月肯定不在意。她笑吟吟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印着“中吴柴油机厂”红字的信笺纸,开始誊写昨天整理的会议纪录。
才写了两行字,电话响了。
电话机在一张空办公桌上,周文华拉下报纸看了一秒钟,又恢复原样,遮住了脸,显然是不想接。
何如月就知道他是懒到抽筋的人,也不计较,放下笔,走过去接电话。
“喂,工会。”何如月脆生生的,隔着电话都能听闻笑意的那种。
那边却是急促的呼吸,而后是费远舟压低的声音:“何同志吗?我跑出来打的公用电话。我跟你说,陈新生出事了!”
“啊?”何如月一惊,“什么事?”
“我跑得有点远,再跑几百米都到你们厂门口了,要不,你出来说?”
“好,我去老地方等你!”
“行。马上见!”
他俩唯一称得上“老地方”的,就是吴柴厂西边的公交车站。何如月挂了电话就往外跑,也没跟周文华说,一直到她跑远了,周文华才慢慢拉下报纸:“呵,鬼鬼祟祟的……”
何如月跑到公交车站,费远舟还没来。他骑自行车,从市局过来大概也要十来分钟,如果找公用电话已经跑了一程,那七八分钟也差不多了。
在车站后找了个树荫,何如月心急如焚。
陈新生出事了?陈新生能出什么事?他今天不是应该启程被押送往大西北了吗?
千万别是……她想起昨晚上陈新生那些话,总觉得句句都像是遗言,让人心慌。
何如月心神不宁,抬头望望梧桐树的树冠,又突然想起上次在这里莫名出现的丰峻,不由绕着附近的几棵树统统转了一遍,来转移注意力。
终于确定周边几棵树后都没有人时,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传来,费远舟到了。
他将自行车一撑,跑到树下,神情凝重:“我怕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还是跑来当面说。”
“到底什么事?快说啊!”何如月急问。
“陈新生自杀了!”
何如月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愣了两秒:“自杀了?死了?”
“他把自己的裤子系在房梁上……今天早上发现时,已经咽气很久了。”
“那陈小蝶怎么办?”何如月怔怔的。
费远舟却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心翼翼道:“不是……卢医生家愿意抚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