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都是飘的,像是声带脱了力,天台上没有别人,当着南枝的面林听不需要太多的伪装,他不用勉强自己要笑的开朗,所以方才他在牵起唇角的下一瞬就落了下去。
他将情绪释放了出来,垂着眼,开始追溯过往。
天台上只有风过枝杈的声音,南枝把炸鸡盒子整个拿来,靠在栅栏上小口小口的啃,时不时递到林听嘴边,却不见人张嘴,只是摇摇头把他的手推远。
“或许是因为…”林听突然说,“因为他们很吵。”
南枝顿了一下,说:“他们?”
“嗯,昨天小历叔叔和婶婶来吃饭了,”林听颔首,“家里的阿姨很吵,奶奶很吵,小历叔叔也很吵,除了婶婶每个人都在不停的说话,他们聊完了小历叔叔的工作,就开始聊我的学习,奶奶还是不想让我艺考的,她想让我像小历叔叔那样考个公务员什么的。”
校服沾上了铁锈,变成了刺眼的红,林听突然停了下来,他愣愣的看着脚尖,过了好久才将话头接上:“所以我吃完饭就跑出去了,我去了江边。”
南枝心头倏地一紧,紧接着涌上一股没来由的担心,炸鸡凉的很快,鸡皮下凝结了一层乳色的油,他放下盒子,用林听给的纸巾擦了擦手。
“你不是说奶奶同意了吗?”南枝有些不解,“奶奶还给你收拾了集训的东西不是吗?”
林听也不理解,他耸了一下肩,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我考试的前一周,她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回来参加高考,说她老姐妹的孙女考了去年十个学校,但一个通知书都没有来,她说艺考不好。”
南枝想了想,说:“那是挺可怕的,奶奶也是为你好。”
林听没有反驳,只苦涩的笑笑:“但她在考试前一周给我打电话真的很影响我,她几乎每天都要给我打一个电话,一开始还是在劝我,后面可能见我不听,她就急了,她说我拉小提琴不会有出路,问我能不能拉到悉尼歌剧院去。”
太阳小幅度的偏了偏,楼下的影子落在玉兰树上,学校的栅栏门映出了十几点阳光,柔和且明亮。
“可我回家以后奶奶态度又变了,”林听说着,语气逐渐有了起伏,“我觉得她很阴阳怪气,她说的那些话我觉得非常刺耳,林言有时候也会跟着奶奶附和,好像我学了小提琴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一样。”
“我们林听多厉害啊,拉小提琴呢,以后可是要去悉尼歌剧院的。”
“林听成绩这么好,就是不拉琴也能上顶级学府,可人家偏不,人家拉琴也能考的很好。”
“林听,咱们不得考个好学校啊,考d大干什么,咱们不得往首都去啊。”
头开始疼了,脑子里晃荡着刺耳的话语,以及中午记不住的那道题。
“我比你多学了几个月呢,我天天都在刷题,跟你走的不是一条路,但我肯定不会比你差。”
“是啊哥,你成绩好,奶奶本来多骄傲啊。”
“你去学琴吧,以后是不是可以找你教我儿子拉小提琴啊。”
那些话环绕在林听耳边,越来越响,头像是要裂开了一样,林听扶着栏杆蹲了下去,手被秃出来铁片划破。
血滴落在铁锈上,红的突兀。
“不想了不想了,”南枝跟着蹲了下来,他轻轻环抱林听,“要不这几个月你住我家来?下周就一模了我的天,这些话太影响心情了。”
林听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就这样任南枝搂着,他好像耳鸣了,就连风声都听不见了,一朵云倏然遮挡了太阳,影子彻底没入地下。
“我觉得我没听进去,可我的脑子还是记住了这些话,”林听盯着疏松的铁锈,他说,“我以为我听听就完了,可这些话却像是刻在了每一根神经上。”
他吐出一口长气,又说:“我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