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欠了欠身,缓步走进御书房。
室内只有皇帝一人。她斜身坐在书案后宽大的座椅上,面前一杯茶。
攸宁款步上前,行礼问安。
“免礼。”皇帝指了指攸宁近前专设的茶几座椅,“坐下说话。”
攸宁称是,依言落座。
“听杨锦瑟说,你应该与阁老一样,喜欢庐山云雾。”
攸宁道:“家师喜欢,臣妇便也跟着喝了这些年。”
“这茶有什么好?”
“世人常以六绝赞庐山云雾,公认的好处是条索粗壮、青翠多毫,且汤色明亮、叶嫩匀齐,再就是香凛持久,醇厚味甘。”攸宁温然道,“好处已被前人说尽,臣妇再说不出旁的。”
“的确,我们说的话,都是前人说过的;在走的路,兴许亦是前人走过的。大同小异罢了。”皇帝笑了笑,端起茶来,示意攸宁,“命人特地给你备的,尝尝如何。”
“是。”
茶自然是极好的,掀开盖碗,茶香延逸而出。攸宁眉眼舒展开来。
皇帝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攸宁。
攸宁嫁进顾家之前,皇帝召她进宫。
那时候她心绪恶劣,只是唐家嫡女,而非闻名于世的小笑面虎,到了御前,亦是分外冷淡的神色。
皇帝问她,想不想解燃眉之急。
攸宁说没有燃眉之急。
皇帝赐座赐茶点,说你用一盏茶,再思量一番。
攸宁说谢皇上隆恩,臣女不渴。
……半个来时辰,一直就是这噎死人不偿命的德行。
末了皇帝说那你就嫁进顾家好了,好歹是个聪明的,总不会被顾家人委屈了去。
攸宁说背不住。
皇帝服气了,说唐小姐慢走,朕就不送了。
攸宁对皇室有敌意,有怨憎,皇帝心知肚明,那些都是必然的。她只是从没见过那样难相与的性子,不知畏惧为何物,明目张胆地跟她唱有恃无恐那一出。
三年多时光匆匆而逝,彼时的女孩成了大周第一贵妇,应承人已惯于和颜悦色。
皇帝放下茶盏,明眸中有些许笑意,和些许怅然,“说起来,朕看中的好苗子,都不肯为我效力。”
“那可真是一桩憾事。”攸宁应道。
“你我就不说了,林夫人也不肯。”皇帝道,“听说你们一直走动着。”
“是。”
“那个一根儿筋的孩子。”皇帝扶了扶额,“想必当初你也曾婉言规劝,让她不要心急,可你看看,她宁可被打个半死,也不肯缓一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