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他缓缓转身,缓步走出门去。
到了烈日之下,心里没了烦躁嫌恶,生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他是预感到了,这一次,是自己与蔺清芜最后一次相见。
她是没多少日子,没有天大的意外,都不会再出现在他周遭。
到了这地步,心绪不免有了点儿兔死狐悲的意思。
他只希望,下半生自己夹起尾巴做人、勤勉当差,能换来的攸宁的……无视。
对,攸宁无视他就足够了,要不然……想起他来,能有什么好脾气?
攸宁的意图必然也是如此。弥补,她不需要;原谅,她做不到。
换位想想,要是他,也是如何都没法子释怀。
唉——他在心里长叹一声。不是不悲哀的,活了半生,要在这般的风波之后,才有了几分清醒。
林府,正房。
林陌盘膝坐在寝室的床上,望着妆台出神。
室内没有放冰,习武之人,耐得起严寒,自然也禁得起暑热,所以这样的时节里,正房也是长期开着窗户,过一过过堂风。
他听到有下人低声议论着内宅的事:宋姨娘今日在烈日下洗洗涮涮,时间久了,晕倒在地,看起来像是中了暑。太夫人起先只当她是装病,请了大夫过来验证,才知是真的,而且病情也不只是中暑,还有心火旺盛等病症。
林陌心里毫无感触,视线仍是不离妆台,想起了一些旧事。与奕宁相关的。
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应该与绝大多数人不同——
那晚宾客散尽之后,他回到房里,就察觉到端坐在喜床上的奕宁神色有些忐忑。
他起初以为这是所有新娘子都会有的小女儿情态,便也没问。
沐浴更衣歇下之后,奕宁侧转身,瞧着他的时候,眼神里有着不曾有的几分怯意。在他以为,那是她一生都不会有的。
“你这是怎么了?”他温声询问。
奕宁连脸都红了,低声道:“我觉着……好像是小日子提前要来了……”
他在成婚之前,不曾染指过女子,却也晓得她指的是什么事,但怎么还会提前什么的,他就完全不懂了。
他当时的真实感受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欣赏奕宁,但远没到喜欢迷恋的地步。她给他的感觉,是绝对一诺千金携手一生的好妻子,但性情方面,不是他格外青睐的温柔顺从,她像是无所畏惧的那种女孩子。
也是有些亏欠的,他真正予以她的,是因门第之别心灰意冷之下的退而求其次。
可耻的是,他没说,他觉得没必要告知,打心底认定那是善意的隐瞒。
对上她明澈美丽的眼眸,他说没事,真没事,往后再说。
奕宁满心歉疚,“都怪我,没料到调理来调理去,却调理成了这个样子。”
他又说没事,见她那个样子,有些不落忍,拍抚了她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