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还没有朕想去却去不了的地方。”
话音未落,他人已兀自朝前走去。
元景利想赶紧带着人追上去,却被他先一步摆了摆手,示意谁也不必跟着。
两鬓斑白的老太监见状,看着他的背影,脸色逐渐阴沉。
*
话锋一转,说回方才。
面对萧云旗的发问,明仪依旧淡淡。
她在寝殿半人高的妆镜前坐下,执起玉梳仔细打理着还未干透的长发。
一面不阴不阳道:
“陛下人都已经翻窗进来了,我想不想见您还重要么?”
她也确实没想到萧云旗今夜真的会来,毕竟想是谁都听的出来,昼间的一句粉糍糕不过就是个托词,合该没人放在心上。
加之而今后位已封,凤印也已到手,他要她做的、亦是她必须要做的都已做到,在明仪看来,平日里若无要事,应是没必要时常相见的。
是以入夜后她便也只是让人将门窗关好,实在也未曾想到,这人会如此不走寻常路,竟是直接推开了她的窗,像个民间的登徒浪子般,吊儿郎当地倚在那儿。
明仪甚至想,这若是换做寻常女儿家,夜半三更有如此一姿容英朗的少年郎出现在窗前月下,难免要惹出一番怦然悸动,儿女情长。
当然,还得以不知道眼前人是个喜用人血人肉喂养猛兽的疯子为前提。
不幸的是明仪既知道这一点,也非寻常女子,心下自然平静如古井,波澜不起。
“陛下可是还有什么事要额外吩咐?”
“倒也没旁的事,只是好奇,皇后如今已拿回凤印,又只用了半日的时间便把太后和苏贵妃两座大山悉数搬走,后宫之中想是再无敌手,不知接下来皇后是何打算?”
萧云旗一面说,一面往她在的寝殿里走。
他话音刚落,明仪下意识抬了下头,恰好便透过面前铜黄的圆镜看到了立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他。
两个人的影子落在镜面上,目光也交汇于镜中。
眨眼间,各自神思百转。
萧云旗本也无心来椒房殿走这一趟,实是有些话诚然不得不当面找她问个清楚。
虽说他不曾亲眼见到她是如何在太后殿中大杀四方的,但午后时分已然也从元景利还有闻风而来的崔家人那里听了个七七八八。
只不过他们至多也只能知晓太后并非失心自伤,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或者明仪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方才致她遭受如此重创,他们便都一无所知了。
而明仪能够这么快就将太后和苏贵妃逐个击破,也是萧云旗始料未及之事。
虽说这事儿于他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心思敏锐多疑如他,很难不怀疑,她以如此雷厉风行之速张狂行事的背后,还有着旁的盘算。
然他倒也没猜错。
“苏贵妃暂且不提,太后确是个极其擅长隐忍和掌握时机的,与这种人交锋,万不能从长计议,必须以快打快,争取一招制敌,如若不然,便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明仪不紧不慢地说着,七拐八拐的,确实有几分卖关子、兜圈子的嫌疑。
是以她话才说到一半,便被正慢慢走近她的萧云旗轻描淡写地打断,“朕不关心过程,也不关心皇后所行之法。朕此生行事,一向只注重两样东西,一是最初的目的,二才是最后的结果。所以,皇后无须和朕顾左右而言他,只需告诉朕,你最初的目的。”
说话间,无形中一股冷厉的压迫力从明仪的头顶重重地笼罩——萧云旗已然来到了她的身后,目光如炬地盯着她露出的一截玉雪莹润的脖颈。
明仪被他盯得平白起了一颈子的鸡皮疙瘩,但却为了不在这场无声的对弈中落了下风。
她始终强忍着不曾回头,“臣妾还能有什么目的,一开始让臣妾想办法拿回凤印的人,不是陛下么?现在如何又要反过来向臣妾讨要原因,您不觉着这样很自相矛盾么?”
萧云旗阴恻恻道:“难道朕不说,皇后便不会去拿回凤印么?皇后连枕边人都杀得、烹得,想来也不该是那种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人吧?而且……既有坐上后位的这一天,难道皇后就没想到要权倾朝野,再现吕武?”
明仪闻言,指尖的动作也随之挺停顿。
“陛下既然都猜到了,何苦还要再来问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