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抓紧了元颂的手,浑浊哀朽的眼中含着毅然的决心,“你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本就活够了。能看到你封侯,知道里儿有出息,我也心满意足了。延中,你这个决定做得好,很好。如今世道乱了,他们又讲究立冠才能出仕,早一年立冠总比晚一年立冠好……等你们做好决定,只管告诉我。我会将想看里儿提前立冠作为我的临终遗愿,一个族中老人的遗愿是让他提前立冠,那么他提前一年立冠便不会惹人闲话,人人都只会夸他孝顺。延中啊,我也只能为你做到如此了。”
元颂眼含热泪:“这便够了。”
说完,他起身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给族长磕了三个头。
族长坦然受了。
因为他们彼此都明白,想要让遗愿变成遗愿,那就需要死亡作为代价。
族长这是用自己身死,来为元里提供提前一年立冠的机会。
元颂走后,族长的儿子进屋,站在床边无声哽咽。
族长咳嗽了两声道:“这么大的人了,你哭什么!”
儿子声音沙哑道:“爹,儿子想让您多活几年。”
“我活着只是你们的负担,”族长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我死了,你们的路却宽了。明日你把你的长子二子送到元颂那,让元颂将他们送到里儿身边,跟着里儿一起建功立业。里儿远在边疆,身边还是要有本家兄弟帮衬为好。”
儿子迟疑道:“长子元楼倒是性子沉稳,可以一去。但二子元单那小子是否太过顽皮?”
“他聪明,有天赋,只要里儿肯重用他,他一定会有一番作为。”族长道,“说不定这兄弟俩,以后还可以名留史册啊。”
儿子只觉得这绝无可能,还有些啼笑皆非,觉得爹真是年纪大了,什么话都敢说了。他摇了摇头,自己都臊着慌,“爹,您太高看他们了,哪怕元里有出息,也不代表下一辈的孩子都能有出息啊,能有个元里就够好了。更何况名留史册?爹,历朝历代千百万人,能名留史册的只有寥寥啊!”
“你还是不懂啊。”
族长闭上了眼睛,似睡非睡地叹道:“三百年前,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将领都已是名声传颂天下的武将。这些将领之中,有不少都是太。祖的本家兄弟,是太。祖建功立业的班底。难道太。祖当真有真龙之气,所以连老天爷都将天生武将都放在他的身边供他使用吗?不是这样的啊。”
族长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是因为太。祖将他们带在身边,才能让他们有学习立功、崭露头角的机会。是因为太。祖成了天子,他们才因此被赞颂成千古名将,得以名留青史啊。”
儿子大惊失色,“爹,您怎可拿楼儿单儿同太。祖身边的将领比!”
族长深深吸了口气,颤颤巍巍地把枕旁把玩的核桃重重扔到了儿子身上,“我他娘的怎么会有你这个傻儿子!”
*
蓟县。
元里一行人快马加鞭,用了不到十日便回到了蓟县。
元里提前一步离开,也不是全然被楚贺潮给气到了,更重要的是他接到了信,张密已然在蓟县等了他许久。
回到蓟县那日正好是下午,元里让人去叫张密,自个儿快速地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等他出来后,张密也刚刚来到了楚王府。
但张密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一个名叫“钟稽”的马商。
因为不确定元里愿不愿意见到钟稽,两个人正在外面等着呢。
“钟稽?”元里抿了一口茶,眉头微挑,看向坐在下首的詹少宁,“少宁,我记得此人是兖州的马商,和兖州刺史车康伯有些关系。”
许久不见,詹少宁变得自信了许多。脸上的忐忑已然消失,更多了几分沉稳沉着,眼中闪着明亮的光,瞧起来胸有成竹,恢复了一些以往的开朗。
他笑着道:“没错,车康伯的马匹大多都是这个马商提供的。”
元里若有所思,将茶碗放下,“看样子,兖州最近不太太平啊。”
郭林在元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元里叹了口气,“原来是为妻女报仇的可怜人。”
钟稽前些日子得了一批新马,其实有几匹通体雪白的白马。因为女儿吵闹着要去看白马,钟稽便带着爱妻爱女一起去取马。谁知回来途中遇到了土匪劫道,马匹被抢,妻女惨死。钟稽求车康伯灭了那群土匪,可车康伯却不敢对上那群凶悍的土匪,便三言两语打发了钟稽。
钟稽走投无路,满心悲凄,他找了许多人都毫无办法。这个时候,张密告诉他了元里仁义之名,钟稽如获救命稻草一般,这才找到了仁善之名远扬的元里。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