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离合……生离……死别……
抓着石婆婆的手紧了紧,对上她疑惑的目光,韶韵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的面色很好,红润有光。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甚至还有几分对新家的期待对未来的畅想,这样的人,这种时候,没病没灾的,怎么就出现了一缕灰气呢?
韶韵仰着头又看了看,这一回她错了脚步,换了一个角度,不被阳光干扰地看,很认真地看。终于确定那灰色不是因为自己眼花看错了。而是真的出现了。
一个月。还有一个月吗?还是可以回复的?
上次那个拉车的陈老汉最后怎么样了?记得他头上也曾出现过灰气,不知道后来好了没有,可惜他后来是跟着丘八娘子回去的,她再没见。路上聊得也少,只知道他姓陈,旁的全不知晓,如今想要探听一下都无从说起,好端端跑到车行打听一个车夫,总是有些让人奇怪的。
何况那车行也未必知道,那种地方的确是车子的汇聚所,但停在外面的车子有可能只是给车行交了暂停费,没有登记在册。所以……
犯难地拧着手指,险些没把系糕点的线绳给拧开了,韶韵低着头走路,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她该怎么提醒一下石婆婆注意身体呢?老年人。总是有些这个那个的毛病,可石婆婆身体一向康健,穷人嘛,生不起病,从小苦到大,多少也耐操劳,如今又是忙着搬家的时候,更不会无端端去医馆看病。
若是她贸然提及,会不会有咒人的嫌疑?像是看不得她家好似的。就算石婆婆不那样想,但听起来总会有些突兀的吧!
“婆婆这段时间很忙吧,也要注意身体,不要累到了!不然去大夫那里看看,开点儿补身体的药吃吃,我如今也吃着药呐,虽苦了点儿,但良药苦口,总是好的。”韶韵想了想,自觉这样的说辞是自己能够想到最好的了。
石婆婆笑着刮了一下韶韵的鼻子,道:“婆婆身体好着呐,看什么大夫啊!可是想要人陪着你吃苦药?”
“不是的,我听说药也有强身健体的,我想要婆婆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韶韵真挚地说。
没想到韶韵纠结于吃药的事,石婆婆略板了脸,“瞎说什么,哪有好人乱吃药的,你这是病了才吃药,婆婆可没病,吃药做什么?难道婆婆现在不是健健康康的?小丫头家瞎想什么?可别被那女人带歪了去!”
见石婆婆面色不悦,韶韵没再坚持,忧心地又看了一眼那灰色的气,也许不是那么要紧吧,那个人不是全灰了也没死吗?也许……
杏眼中湿漉漉的,好似才下了一场三月杏花雨,如烟如雾,蒙在黑白分明的眼珠上,一层流光若幻,朦胧似晕。
韶韵勾着细绳,揪着衣角,千般言语张口闭口就是说不出来,观气一事太过玄幻,她本就没有摸到规律,提出来却又解决不了,是一定会被当做乌鸦嘴看的,她可不想招人讨厌。
那欲言又止还有些不服气的小模样在石婆婆看来是委屈了,柔和下表情说:“好了,婆婆知道韵儿是关心婆婆,为婆婆好,只是这话可不能这样说,让别人听了就觉得韵儿不好了,可记住了?”
“……嗯,记住了。”
早预料到会是无果而终的结局,韶韵憋着气点头,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跟人说“我发现你头上出现灰气,人死之前一个月才会出现的灰气”吧!
他们可看不到什么白气灰气的,见不到的东西,如何信?她的年龄,如何让人相信?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预言死亡,就是相信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怎么噘着小嘴?跟石婆婆出去一趟还不高兴了?”
“石婆婆要走了。”
韶韵简单跟天香说了一句,算是解释自己不高兴的缘由,免得韶志回来了她以此为话题表现自己的关心,作为被关心的对象,韶韵真不觉得自己需要那份“爱”,却各种拒绝不得,还得憋着气点头认了她的好,那可真令人气闷。
天香正忙着往屋里端饭,听了这一句抿嘴一笑,这孩子倒是有良心,知道舍不得,不枉石婆婆给她买了那么多吃的。
韶韵压根儿没有照石婆婆说的那样掩饰那些吃的,手上拎着那么明显,天香又不是瞎了,怎么看不到,以至于看到韶韵把糕点拎到正屋桌上,还露出三分讶异,又添了一份好感,这孩子倒是不吃独食。
“这是婆婆给你买的,你只管放你屋去吃吧,放到这里,一会儿你爹回来,可要给你吃光了!”天香笑着说,没有贪图那点儿糕点的意思。
那是我爹,我乐意让她吃!韶韵劝人的挫败感此时换成了微愤,也不理会天香,扭头就钻到自己屋去了。
“这孩子。”天香也不责怪,只当她情绪还低落,把糕点收到一边儿,念着她这一份好,想着等会儿吃了饭多劝劝孩子,她以后会对她好的,时间久了,她也就不念着那石婆婆的好了。
想着又是一声叹息,若是能够早点儿在这孩子身边,凭着她的手段,这会儿早就把孩子养亲了吧!现在虽不算晚,但要让她把自己当做亲娘,却是有点儿晚了。
叹息过后又皱眉沉吟,那些风言风语的虽然有利于她正名身份,但却不利于以后,既然已经从良了,就怎么也不想让人念起自己的旧事,在烟雨楼待了那么久,再怎么也不可能只有韶志一个客人,一想到走出门会碰到从前的恩客,天香就觉得糟心。
隔壁搬动的动静传入耳中,一念突起,树挪死人挪活,能不能换一个地方呢?反正韶志只是个小捕快,还干得不痛快,换个地方也是可以的吧,她大可以自己出本钱盘个铺子什么的,让韶志当个掌柜,总好过现在这般处处都要看人眼色吧!
一念既生,再难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