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个性暴烈粗野,对下属动辄训斥,甚至动手打人。但是,蒋介石打人有两条原则,其一,不是亲信心腹之人不打;其二,挨打之人,必有重用。有此原因,蒋一生动手打过的人中,不外乎少数亲信黄埔生和心腹内侍人员。更有一些黄埔军官,以能得到&ldo;校长&rdo;的耳光而自重,借此炫耀与&ldo;校长&rdo;之间的特殊关系。一般黄埔生挨打仅能赏赐一记耳光,曾任蒋的侍从副官、警卫大队长的黄埔一期生周振强因受过两记重重的耳光,更觉得是一种&ldo;殊荣&rdo;。然而,蒋打戴笠,常常是痛骂之后罚跪,罚跪之时,再拳脚交加,完全是一种毫无顾忌的鞭挞。可见,蒋对戴信任之深,戴亦知蒋的心理,每每挨打之后,不但毫无怨言,反以能体念领袖苦心为荣。
蒋之对人对事,按亲疏远近之分,有一本细帐。戴对这本帐大体是清楚的。每每揣摩迎合的结果,总能大体不差。不但蒋由此而引为心腹,就是戴的挚友胡宗南每遇棘手之事,也要找戴决疑。1941年夏天,蒋介石到西安视察防务,住进中央军校西安七分校。闲暇时,蒋来到神禾原南坡上的西寺庙前,似乎为这里绝妙的风景所迷恋,久久地不肯离去,然又不发一言。站在蒋身边的胡宗南见此情景,百思不得其解。事后问计于戴笠,戴笠当即告知胡宗南,校长必是有意想在此处建一所别墅,但以校长之为人,他是绝不会自己说出这种意图的,必得让亲信学生主动领会办理。戴笠一语中的,1年后,蒋再次来到西安视察,被胡宗南安排住进新建的行宫&ldo;常宁宫&rdo;,果然十分高兴,并对胡宗南恩宠有加,决定将儿子蒋纬国交给胡宗南栽培。
戴以揣摩蒋的心理著称,蒋因此而常把一些棘手、敏感、微妙的问题交戴处理,使戴在蒋心目中日受见重。但蒋也是懂得部下的心理及驾驭的权术,故往往作莫测高深之状,常有出人意料之举,使戴笠难测深浅,也难免有碰钉子的时候。碰的次数多了,戴笠又总结出一大经验,每遇蒋喜怒不定、乖张桀傲的时候,戴笠对蒋的问询往往装做糊涂,不拟意见,而仅以&ldo;呈核&rdo;
二字听蒋自己裁处。这个时候蒋会独出心裁,仅凭自己的意志处理一切。这就是戴善于用韬晦之计的结果。
戴笠处处用尽心机,就是在对蒋的称呼上,也是因人因时因地而异。这也是他多年研究蒋的结果。蒋之称谓属下,或称官衔,或称别号,如称兄道弟等等,因人因时不同,皆有一定之规。比如,蒋对陈诚、薛岳、张治中、林蔚等人,是直呼其字,称辞修、伯陵、文白、蔚文等;对何应钦、李宗仁、张群、商震等人,则在字后面加一&ldo;兄&rdo;字,如敬之兄、德邻兄、岳军兄、启予兄;对李济深、程潜等人,则在字后面加&ldo;先生&rdo;二字,如任潮先生、颂云先生;对白崇禧、刘斐,就直呼其职衔,称白副总长、刘次长;蒋对冯玉祥在一般场合称&ldo;焕章兄&rdo;,在官场上则又称&ldo;冯副委员长&rdo;;对胡宗南则称宗南弟。独对戴笠,仅以抗战前戴兼任南昌行营调查科科长时的职务呼之,称之为戴科长,且沿习到抗故时期终不改口。这使戴笠听了,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亲切感觉。戴笠由此而体会到在称呼上,也是大有文章做的。经过反复揣摩研究,他对蒋的称谓也注意区别运用。一般来说,对与他同处平行地位的人,他大都呼蒋为&ldo;老头子&rdo;;对黄埔学生,他则呼蒋为&ldo;校长&rdo;;对军政大员及杂牌军将领,他呼蒋为&ldo;委座&rdo;;对国民党党务人员,他呼蒋为&ldo;总裁&rdo;;对其他人员及在公开场合演说讲话中,他统称蒋为&ldo;领袖&rdo;。
由此足见戴笠在涉及与蒋的关系上,无不处处掌握分寸,见机行事。
蒋戴关系中最难处理的大概要数一件所谓&ldo;冒充领袖亲兄案&rdo;。河南许昌双槐树有个农民叫郑绍发,大概也是受了别人的启发,加之他又与蒋长相很像,就从乡下找到城里,由许昌驻军将其送到叶县交给汤恩伯,郑绍发向汤诉说自己是老大,蒋介石老三,因当年河南灾荒,其父死去,其母带着老三嫁给浙江一个商人南去,后来老三改名蒋中正即寓有&ldo;蒋宗郑&rdo;之意等等。
汤恩伯是一介武夫,素来没有政治头脑。他听了郑绍发的一番自我介绍,联想到蒋的祖籍确有在河南之说,又看到郑的长相十分像蒋,也就不加深思,派人把郑绍发送到重庆,让他到重庆找蒋。这件事使蒋十分尴尬。经过一番考虑,蒋既没有认他,也没有加害于他,而是批了&ldo;戴笠处理&rdo;4个字。蒋的手法是明智的,此事极其微妙:认他,当然不行,祖宗之事,岂可随便变更;公开否认,亦不好,不啻有&ldo;此事无银三百两&rdo;之嫌;如果杀他,当然易如反掌,但会给人以杀人灭口的嫌疑,岂不是弄巧成拙,于事无补;不认不杀,任其招摇也不好,同样会影响自己的声誉。思来想去,唯有交给戴笠,让他去揣摩领会,看着办吧。戴笠也是聪明的,他知道这件事就其性质来说,是一件&ldo;冒充领袖亲兄案&rdo;,是够得上杀头之罪的。但是,蒋不提&ldo;严厉制裁&rdo;、&ldo;可杀&rdo;等字,可见没有深责的意思,然又没有交待自己如何处理。
戴感到此案大有考究,下手重了、轻了都不好,况蒋的祖宗之事外人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只能把郑绍发圈禁起来,供吃、供住、供玩,不要让他到处乱跑就行了。如果蒋一旦向我要人,就交给他,不要人,就关他到死算了,反正军统的集中营里也不在乎他这一间囚房、一口囚饭。于是,戴笠指示把郑绍发关进军统望龙门看守所,后相继转押白公馆看守所和息烽集中营。但戴笠处理这件事十分慎重,指示在集中营内建新屋一栋,单独分住,并在衣、食方面给予优待。另给郑老头家寄去200元,以后每月还代寄几十元。一段时间后,索性指示将郑的老婆和16岁的女儿一起从河南接来,软禁在息营内。戴笠处理此案在多大程度上得到蒋的默许,外人不得而知。但戴笠这样做,无疑是准确掌握了蒋的心理,解决得恰到好处。蒋把这件十分敏感、微妙的棘手问题交给戴处理,也说明了蒋戴关系已到了配合默契的地步,这是蒋的其他亲信难以得到的恩宠和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