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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单自己吃,也没忘了家里。又偷偷盛了一盆肉,用袖子遮掩送出营区,交给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叶星辞坐在营房前磨枪,旁观全程,感叹自己真幸福,比九成九的人过得好。对寻常百姓而言,难得敞开了吃肉,自己却顿顿都可以。
夜幕落下之前,他登上瞭望台。但见北方云雾愁锁,遮蔽了雪山。
天彻底黑了,敢死营燃起一簇簇篝火。
这两千五百人分为二十路,每一路的勇士都在篝火旁整齐围坐,听各自领队的小旗官训话。
敢死营于二更末整队启程,昼伏夜行,预计三日至山脚。途中遇敌,务必不惜代价全歼。每人一匹骡子,部分骑兵会多配一匹马。开始徒步后,这些坐骑会由随军的牧民赶回鹰嘴关。
叶星辞和四个弟兄位列首路,由孙副总卫直接统领。行军时居中,相对安全。
训话之后,有人搬来酒坛。众人喝下壮行酒,把嘴一抹,开始谈天说地,气氛渐趋轻松。
有开朗的士卒,用家乡话唱起歌谣:“阿妹登上豆角舟,香帕丢进水里头。小河湾儿清漫漫,飘飘荡荡香两岸……”
众人击掌喝彩。
又有人用方言扯脖子开嚎:“太阳那个进山嘛,挂在哟,橘树上噢。月亮那个进村嘛,歇在哟,屋顶上呃——”
叶星辞笑着拍手,这才知道,原来许多戍边兵勇并非本地人,而是来自五湖四海。
“一呀更啊里呀,月牙还没出来呀啊。二呀更里呀啊,月牙出在正东啊……”
许是人多,深秋冷风忽而和煦泛暖。叶星辞四周充斥着各类方言,口音各异,但都听得明白。
四海之内皆兄弟,这天下本该归一啊。可是,谁归于谁呢?唉,就像现在这样挺好。平息了楚献忠的反叛,南北和睦,又是太平盛景。
“糖包油糕蘸上蜜,我与娘子好夫妻……”
有人唱起了楚翊教他的小曲儿,用一种奇怪的方言,听起来既亲切又新鲜。
“叶小旗是江南来的,也唱个家乡的曲儿吧!”忽然有人起哄。
叶星辞有点惊讶,略做推托,便落落大方地起身,说献丑了。
暖融融的火光,映着俊美出尘的异国少年。他立在那,双眸晶亮,像一幅墨迹未干的美人图。
一曲江南小调,借由清澈的嗓音娓娓而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他毫不怯场,从容扫过即将并肩作战的同袍。忽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远远伫立在营房间的阴影,静静窥望自己,眸光亮如寒星。
于是,他故意换了一曲柔美而肉麻的俗曲:“遥望云间归舟,情丝万缕难收。唯愿君心似月,常照孤灯冷夜……”
男人默默听完,便走了。
叶星辞在喝彩中拱拱手,坐了下来。众人都知此行生死难测,尽情热闹,还唱起淫词艳曲,听得少年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