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宝钗才知其中根底,满心羞愤,美眸里噙满珠泪,只是咬牙忍住,不许掉落,颤巍巍点了点头。
&ldo;你可是想着如今先答应了,到时再随机应变,甚至打个回马枪,杀俺们一个措手不及?&rdo;那壮汉乍看似个莽夫,不曾想却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看见宝钗情状,反问道。
宝钗煞白着一张脸,缓缓摇了摇头。她如何就甘心忍受这等屈辱?奈何,形势比人强。杜明素有贤名,是一代名相,桃李满天下,便是林如海,也是他的得意门生。今日之事,她薛宝钗便是说将出去,也断不会有一个人相信。
或她去求舅舅王子腾与她做主?
宝钗不是薛姨妈,那般单纯,早看出了舅舅、舅妈压根儿便靠不住,不过贪图她家钱财,哪里又肯真心为自个儿做主?
借雅舍扬名的事情,还是她思量不周,想得太简单了些!
那壮汉见宝钗确实识时务,又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如今哭得梨花带雨,模样实在惹人怜爱,终于动了一些恻隐之心,放缓了语气说道:&ldo;你也莫哭,爷并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此事也不会让你半点好处都捞不着。只要你好生配合,虽不是第一才女,到底也能落个才女的名声并几两金银宝珠,总算不让你白劳碌一遭。&rdo;
可是薛家最缺的便不是钱财。薛宝钗听见这话,只得暗暗苦笑,却不敢不应声,忙不迭点头。
那人见状,这才收了拳头,带着人扬长而去。
等到薛蟠得了风声赶回,宝钗早已请过大夫与薛姨妈看罢了病,独自坐在床头饮泣。
薛蟠百般追问,宝钗总不肯说,只说是家里遭了贼,虽没丢东西,却将薛姨妈吓坏了!
薛蟠便要去报官,宝钗死活拉住他,不让去。薛蟠不明就里,揪过小厮盘问。
哪知小厮们自知有过,又全经宝钗事先嘱咐过,众口一词,薛蟠问了半日却连半点实情也问不出,气得他捶胸顿足。无奈,薛蟠只得转回房里,独自生闷气去了。
你说宝钗究竟何故非要瞒着薛蟠?只因薛蟠年轻气盛,从不知怕是何物,又向来疼爱妹妹,若让他知道薛宝钗被人这等欺负,定绝不管那人是谁,非打上门去不可!
如此,岂不是平白送一条性命予人?宝钗又如何敢与他说?
似这般过去几日,风平浪静,宝钗刚放下些心。到的大比前夕,薛蟠本在外与人吃酒,忽被跟随小厮抬了回来。
原来不知何故,薛蟠平白在席上坐着,外间却闯进来一个醉汉,嘴上骂骂咧咧,不分青红皂白、不问三七二十一,照着薛蟠脸上兜头便是好几拳。直打得薛蟠嘴歪眼斜,鼻血横流,这才做罢。
后来这人被酒楼伙计并小厮们揪住,质问他何故殴打薛蟠?盘问之下,才知他竟是打错了人。
如此薛蟠平白无顾挨了一顿胖揍,在床上躺了五六日才能勉强下床。薛姨妈还当是无妄之灾,请人给薛蟠除晦。
只有宝钗知道,这却是别人给她的警告。若她不依言行事,薛蟠便不只是挨一顿揍、在躺床上躺五六日罢了。
故而当黛玉在雅舍遇见宝钗,含笑与她打招呼时,宝钗却只是指微笑点头,以示回应,便转身离去。
黛玉还当是宝钗为了仿作一事不好意思,便没深究。却不知,宝钗是为了早已得过旁人警告,今日比试于她而言,不过是走一个过场,实在无甚意义。
却又因着雅舍比试的氛围实在太好,以至于宝钗一时竟忘却了这噩梦一般的前情。
直到被杜寒清一眼瞪视过来,诸般种种,却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
宝钗登时白了面皮,噔噔噔连退三步,直撞在探春身上。
探春不明所以,赶忙扶住宝钗,低声问道:&ldo;宝姐姐,你这是怎么了?&rdo;
宝钗不敢多言,连忙摆手,又急走回原处。
却是杜寒清看见潇湘妃子失态模样,心里总算好过一些,勉强撑住站在原地,等着评判们举牌。
这可苦了台下一众评判。其中有些人便是杜明的弟子,或者弟子的弟子,如何敢给这位小祖宗打一个&ldo;败&rdo;字?
可是杜寒清又失误得太过明显,若是举了胜牌,怕是从此他们也要名声扫地,再也无脸见人。
评判们正踌躇间,那些花了重金下注赌君子兰获胜的人们可不依了,纷纷躁动起来,不管怎样也不能看着君子兰在第三关就凄惨落败。
有几个胆大的人还没从之前的事里得到教训,带头挥起拳头,高声叫道:&ldo;君子兰胜!君子兰胜!&rdo;
可是不曾想,这几个人只叫了两三声,就忽然没了声响。
其他准备趁乱起哄的人刚挥舞起拳头,就发现周身气氛怪异,忙转头四顾,这才发现原来适才带头叫嚷的人已不知何时被暗卫架了出去。
最前排的金甲禁军们更是纷纷抽出兵刃,明晃晃的钢刀,闪着铠甲上的金光,寒芒刺目。
挤在最前面的人潮纷纷往后连退好几步。
人群茫然四顾,愈加深切体会到这雅舍主人背后的势力究竟有多么雄厚!知道这里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等市井小民能撒泼耍赖的去处。
如此,再无一人敢多言。
杜寒清站在高台上,看得再清楚不过,眼见滴漏将近,台下评判们已纷纷将写着&ldo;败&rdo;字一面的牌子放在了上面。至此,杜寒清也终是彻底死了心,垂头丧气就要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