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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睐儿,你再看这幅可也盖好了?”
顾眇的声音让睐儿回过神来,他移步近前。
画上是一片青绿的山水,近处的山脉可见怪石嶙峋、水村山郭;右侧,一架木梁桥横跨江面一直延伸出画,桥上有一豆点大的樵夫正荷柴而行。
远处烟波浩渺,唯有青绿两色的颜料勾勒出雾隐之下的山峦轮廓,那边山脚下的湖滩水草丰茂,一只水鸟昂起尖喙振翅欲飞。
再往后,便是阔大无边的碧空,篆体鲜红的东望二字便落在此处。
睐儿一时看住了,只觉得那水鸟好似活了过来,仿佛下一瞬就要翱翔于天际。
“此处的山路颇难行走,又赶上半路下雨,更是泥泞不堪。”
顾眇又开始说起当时在此处游历的见闻。
“好在山脚下有一酒家,我叫小二温了几两浊酒暖身,又使钱添了炭火将衣物烘干。那小二也是个心善的,从厨房端了碗姜汤来,热热地喝下去,发了汗,这才侥幸没有着凉。”
说着,他抬手在画上摸过,最终手指点在一个幌子上。
“此处该写上酒家店名的,可惜了,现下却没有合适的笔。”
睐儿顺着他的手指去看,那幌子不过两个指节大小。
听得后半句,又转眼看向一旁的笔架,几个架子上悬着大小不一的几十支毛笔。
他指着最细的一支道:“这支不是正好?”
说完又想起对方目不能视,睐儿便抬手想去取下来。
“那是羊毫,羊毫太软,若是以前倒还算凑合,如今……”
顾眇的话语顿住,睐儿也在瞬间明白了对方未尽之意,他的手停滞在半空,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了那双灰白的眼睛上。
听肖少卿说,顾眇是因为不愿意作那一位想要的画才喝药毒瞎了自己的双眼。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那是一幅什么样的画,让他连皇命都敢不遵,不惜自毁双眼,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
世上的画师何其多,究竟又是怎样的一幅画,全天下连第二个能作出的画师都无,皇帝竟都只能变相地求着他。
睐儿正失神,顾眇却又再次开了口:“睐儿,看来还得再麻烦你一遭了。”
“什么?”疑惑的话脱口而出,下一瞬睐儿却又明白了过来,“肖少卿还能少你的笔用?竟连一支可写小楷的毛笔都没有吗?”
“原本倒是有的。”顾眇边答话,边弯腰在桌案旁的小几上抓了几支笔递到睐儿眼前,“可惜都写坏了。”
睐儿看着此人手上尖端分叉、毫毛杂乱的笔暗自叹了一口气。
“你这是……用这些笔干了什么?”
顾眇将毛笔又放了回去,讪笑一声说:“长青街上有一家品竹坊,里面的狼毫与紫毫品质上乘……”
“我看你这是赖上我了!”睐儿打断他的话,“这一幅也不是肖少卿要的吧?”
“确实。”顾眇顿了顿,而后语气轻缓开口,“这画也是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