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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半年前,他才搬进了这抱朴园,随园子里其余人一起学习画技。
抱朴园乃是江南颇负盛名的几处画行之一,常有闻名的画师过来切磋技艺、指点新学者,罗尚便是受了园中众人的邀请才到此。
在园中住了大半年,顾东望的画技可谓一日千里,在此地也算是崭露头角。
十日前,抱朴园画师集会,约定下次园中红梅绽放时以花入画,要评出个前三甲来。
此后,他画过数十次,也将园中能看到的前人画作都看过了,但依旧作不出自己的满意的来。
罗尚看过他的画,也只说匠气太过,神韵不足。
若差在画技上,还能安慰自己勤能补拙,多费些心思便好,但灵气却只能靠悟。
昔年阳明先生格竹悟道,现下寒梅未开,他连这所谓的笨办法都尝试不了。
细细想来,作画这十几年来,称得上灵光乍现的时刻屈指可数,若要论最强烈的一次。
顾东望思绪回到现实,视线再度落到了眼前的草纸上。
那时目睹的一舞,切实让他领会到了何为丝如泉涌,下笔有神。
可惜,给予他灵感的睐儿在他的画作出不久后便不慎从楼梯上跌落,再不能起舞了。
顾东望长叹一声,将草纸小心迭好,然后就听到园中有人唤他。
“东望兄,有书信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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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漫天,青山隐隐,新起的坟茔前有两人素服而立。
“把你的眼泪擦擦。”许文恪推了一把身边的人,“老和尚去极乐世界了,该为他感到高兴。”
“是啊。”顾东望长叹一声,“多谢你及时来信,让我能见他最后一面。”
“跟我还客气什么!都是老和尚捡来带大的,我比你先到寺里,论起来你得叫我声哥呢!”
顾东望没有接话,两人站得一会儿,又各自磕了头,才下了山。
许文恪要回衙门点卯销假,顾东望便收拾纸笔往有梅花盛开的地方走。
山路崎岖,走得片刻,他想起不远处有座凉亭,正可做赏花作画之用。
不久,他见到了凉亭的一角,握着袍角刚要上前,就听见有乐曲声响起。
丝丝缕缕、如泣如诉,每一个音都恰如其分。
顾东望听得一会儿,只觉这乐师技艺娴熟,曲子悠扬动听。
曲罢,他想见一见那琴师,就听见有人说话。
“烦死了,就这样的曲子有什么好练的!”
顾东望抬起的脚就这样停在了半空。
“睐公子,是您自己选了这条路,练不练也全在您自个儿,犯不着在我跟前儿抱怨。”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