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丙子,二十万河北义军正式开进河内郡。
由于考虑到洛阳内还有数万精锐禁军,又占据有邙山险要,想要攻克,恐怕并不容易。
因此,联军并没有冒然进军渡河,而是先整顿军势,将大本营设置在河内郡郡治野王县。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在吃过第一次黄桥之战的亏后,在查明敌情前,征北军司至少不会再盲目渡河了。
同样,考虑到第二次汲县之中,义军各部发挥的不同作用,此次作战的部署也有了变化。
在司马乂的请求下,常山军当仁不让,成功获得了先锋的位置。
而原本作为先锋的征北军司,此时反倒成为了后继。
这相当于把立功的机会让给了常山军,但同时也是对常山军武功能力的认可。
而刘羡拿到任命后,理所当然地将军队开进温县。
他打算以此为起点,开始对洛阳的攻略。
这一举动,当即在京畿内引起轩然大波。
从地理上看,温县距离黄河不到三十里,离河桥不到五十里,距离洛阳,更是不到一百里。
这个距离,大军不须半日即可渡河,如果没有战斗,大军早上出发,晚上就能抵达洛阳。
这样的军事压力,洛阳上一次遇到,恐怕要追寻到官渡之战时期了。
而从政治上看,温县乃是司马氏的祖籍所在。
自从楚汉时其祖司马卬被封为殷王,司马氏就在此定居,至今已经有五百多年了,一路传承至今,兴旺发达,终成天家。
因此,温县也可以说是司马氏的龙兴之地。
每年都会有许多宗王前来温县拜祭祖坟,视其为天命所在。
如今义军占领了温县后,常山王司马乂公然在温县祭祖,其背后的政治含义不言而喻:司马伦失去了祖宗的庇佑,大义已经彻底站在了义军一方。
一时间,河内各士族纷纷前来与义军输诚,作为京畿三河(河南、河内、河东)之一,其中不乏有山简(山涛之子)、向应(向雄之子)等名流。
大家率仆携众,车载牛拉,其景象怎一个殷勤能够形容?
不过可惜的是,孙秀似乎在洛阳实行了戒严,早早就隔绝了外界与洛阳的交通,使得这样大的大事,居然没有传入洛阳城内。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刘羡率军初入温县后不久,有一户姓胡的人家,听说老温县令李密的儿子李盛在军中,便上门求见。
他们自称是一家普通的农户,没有多少钱。
但早年李密担任温县令的时候,他们家孩子生了疮病,浑身长满了水痘,却没钱医治,是李密巡乡时得知此事,自己掏钱请医疗,帮孩子看好了病。
如今孩子健康长大,他们无以为报,便送来一筐鸡蛋,以此来表明自己的心意。
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但他们有一点相同,就是都自称受过老县令恩情,虽说理由千奇百怪,要么是平反冤狱、要么是免费借粮、要么是替人还贷,这些久远的往事都记在他们心中,使得他们竭尽所能,向恩公的孩子,回馈送一些他们费力筹措的礼物。
这些实在值不了多少钱,可李盛不敢不珍视,都郑重其事地收下后,并与对方道谢。
这件小事,也使得刘羡想起了老师李密的教诲,他教导自己一定要学会等待和忍耐,等到花开月明的那天。
现在看来,这一天虽然还不是触手可及,但已经是进入眼界了。
当然,孙秀当然除了隔绝消息外,也没有坐以待毙。
在常山军入驻温县的第三日,他竟派出一个堪称豪华的使团,渡河前来说和。
使者成员分别是东安王司马繇、侍中嵇绍、河南尹乐广、吏部尚书刘颂,每一人都是士林中久有名望的贤士。
当使团抵达温县后,司马乂不敢拒绝,毕竟来者的政治能量都堪称惊人,也不敢贸然与之接洽,以免损伤义军团结。
这么想着,他便暂时避而不见,只让上官巳等人接待,同时火速去野王通知司马颖,等他们也派出负责的使者后,再开始与赵王的谈判。
次日,司马颖果然派出他的两位长史,也就是卢志与郑琰,抵达温县。
在谈判开始前,他们先和司马乂与刘羡进行了一个简短的通气,确定了这次谈判的底线和原则后,方才正式开始这次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