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吧,残留在他眼周一圈的那一抹破碎感十足的湿红色还未彻底消散,额前的几缕碎发迎风飘逸,更使得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尊色厉内荏的薄胎玉雕,清冷、倔强又脆弱,甚至可以使人忘却他的本质:身手不凡的顾家刀刀主。
明明是一块百炼钢,却又脸皮薄的像是绕指柔。
司徒朝暮都有点儿于心不忍了,生怕真的把他给弄碎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她暂且决定放顾晚风一马,主动把这件事翻了篇:“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啦?再不走太阳就要落山了。”
顾晚风当即长舒一口气,不假思索:“走,现在就走。”
再不往前走走,他是真的会被自己的廉耻心折磨死。
随后,两人复又戴上了头盔,继续沿着狭长的山道朝着碧屿村前进。
过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村口。
顾晚风再度捏住了刹车闸,单腿支地,停驻在了山道尽头。
村口的地势微微高出一些,站在这里,可以将坐落在雪山脚下的古朴村庄尽收眼底。
在他儿时的回忆中,村里面家家户户的房子都是掩映在茂盛的矮树林中的,有些仅露出来了一座房顶,有些仅露出来了一方屋角,有些仅冒出来了一道烟囱。清晨日暮,炊烟袅袅,牛羊成群,祥和而平静。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而如今,时过境迁。
树林肆意猖獗的茂盛,再不见房顶屋角,不见饮水吃草的牛羊,更望不到徐徐炊烟。
定居在村中的人越来越少了。
孤寂和荒凉开始在雪山脚下的村庄中蔓延。
再过个十年八年,他的家乡怕是就要被大自然吞没了……
司徒朝暮生性敏锐,清楚地察觉到了顾晚风的怅然和苦涩,再度抱紧了他的腰,将头盔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轻叹口气,顾晚风再度拧动了油门,继续载着司徒朝暮往村内走,行至家门口,他再度停了车。
小院的篱笆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但其实,根本没必要挂这把锁,篱笆门早已腐败破烂,斜斜扭扭,一脚就能踹翻。
家中更是一件贵重物品都没,可谓是一贫如洗,根本没什么可值得去锁的东西。
所以,在当年离开家之前,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挂一把锁呢?
顾晚风仔细回想了一下八年前的记忆。那天夜里,他牵着黑子和赤海走出自家的小院之后,特意郑重其事地合严了这两扇还没人高的脆薄篱笆门,然后从衣兜中摸出了那把早就准备好的锁头,煞有介事地锁在了院门上。
那时的他不甘命运,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家乡,想要横刀立马地闯荡江湖,想看走遍天涯看遍山河,许志人间第一流,却又从没想过一去不返。
他还是想再回家的,因为他的根在这里。
所以他挂了一把锁,谨慎地锁住了自己的过往和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