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二个,皆当朕是傻子么!”隆安帝一脚踹翻了他,动作间抬手朗声道,“来人——取剑来!”
“陛下!”张兆摊在地上,腿肚子直直发颤,再也站不起?来,喊出?口的话已然带了哭腔,“陛下明?鉴!微臣绝无任何结党营私之。。。。。。”
——那最?后一字生生被?口中溢出?之血阻断了,隆安帝手中长剑已然没?入张兆左胸,几个未见过血腥场面的文臣被?吓得惊叫出?声来,为来得及反应,却又听隆安帝朝那两名刺客森然喝道:“尔等现下,又当如何?”
“你不过斩杀一只?朝廷蛀虫,便可?折抵允西千万人命了吗!”胁着?赵修齐的刺客冷笑一声,伸手卡住赵修齐脖颈,逼得他呼吸都急促起?来,“左右今日已经杀不得你,我等本也知道此行成与不成均是有去无回——索性多拉个垫背的,总好过白白活这?一遭!”
“你们口口声声讨要公平正?道,”周鹤鸣倏尔开口,冷然道,“今日杀皇子,便为正?道?杀三朝老臣,又是哪门子的正?道?”
满场的目光均聚到此处,远空海东青唳叫一声,收着?翅翼,直直俯冲至周鹤鸣肩头。
周鹤鸣迎着?凛风,字字铿锵道:“二皇子殿下任国子监司业,其秉性高洁,鲜少参与朝事;端阁老年已逾古稀,更为大?梁鞠躬尽瘁,拳拳之心,天地可?鉴。你们披着?大?义凛然的皮囊,行的却是小人蛇蝎之事——如此欺侮无过之人,身死之时便能光彩吗?”
……他在因着?半个时辰前的人祭之辩而发声。
郁濯心下了然,思索片刻,也噙着?笑开口。
说话间,他目光似有若无般掠向地上张兆的尸体,将在场群臣与刺客的眼睛均引过去,问?:“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孰之过与?[2]”
钳制端思敏的刺客沉默片刻,倏尔出?声道:“给我们三人备好快马,待出?北长亭外二十里?地,自?会放他俩一条生路。”
“你们拢共三人,要带着?一老弱一书生,雪天里?山道难行,如何脱身?”郁濯竟然嗤笑一声,“倒不如换个人——在下一定?尽力配合,绝不反抗。”
周鹤鸣惊诧之间侧目看向身边人,未等他开口,不远处的元星津倒是先问?了出?来。
“郁二!”元星津不可?思议道,“你添什么乱?”
周鹤鸣亦诧然道:“你何必出?这?个头?”
这?询问?声被?飒沓长风拘于方寸之间,惟他二人可?以?听清。
“那怎么办?我这?人生性就爱凑热闹,闲久了便憋得慌。”郁濯眼底含笑,坦坦荡荡地迎着?周鹤鸣的目光,复又转向场上刺客朗声道,“我为抚南侯府二世子、镇北候幼弟周鹤鸣之男妻,又为太仆寺少卿,胁我做尔刀下魂,倒也不算太吃亏!”
两名刺客眼底凝着?狠戾,目光丝毫不措地咬住了郁濯,可?郁濯面上半分惧色也无,说完这?番话,便径直朝她二人走去。
他边走边取着?身上物什,将腰间长剑背上角弓均卸下来丢到地上,末了,他解开大?氅外袍,旋身之间叫在场所有人都瞧清楚,其身上已再无兵器。
这?双漂亮的含情?目此刻夹杂着?冷冽,环顾四?周之后,他冲赵修齐道:“抢了二殿下的马,实在对不住——今日可?算彻底还清了。”
赵修齐呼吸艰难,已然有几分脱力。
郁濯又转头,冲隆安帝露出?个带着?痞气的笑来,朗声道:“陛下可?得给我记着?这?遭大?功!”
赵经纶欲开口,被?隆安帝抬手拦下了。
“让他去,”隆安帝眸中晦暗不明?,说,“救回来时死不了便行。”
寒潭一般的沉默之中,惟有所备马匹被?缓缓牵至跟来,赵经纶揪着?后领拎起?身下那名刺客,两名刺客亦胁着?赵修齐与端思敏,同郁濯一起?,三方共往马匹方向靠近。
移动间疾风掠过,吹得人耳鸣目迷,电光火石之间,刀锋哔剥声共脚步交错声同时哗然而响——刺客中二人已牵着?三马马绳,其余一人胁着?郁濯,刃压其脖,将他抵死贴在马腹之上。
刀压得狠,已然割开一条伤线来,红艶滑落于皮肉时,活似羊脂中温养着?的沁血玉。
一条马鞭也被?割断半截,密密匝匝捆缚住了郁濯的双手。
“都不许动手。”隆安帝冷声道,“让她们走。”
死寂。
没?有人再出?声,压抑的氛围漫漶至所有人心头。
在这?沉沉霭霭的死寂之中,两人驱着?马,郁濯被?一人所胁迫,一点点随马车朝后退去,云松山山坳即将吞噬几人身形时,郁濯倏忽朗然唤出?了声。
“云野,我信你!”
声音在空旷的祭场传得极远,分明?掺杂一丝孟浪的笑,却又饱浸爱侣的缱绻。
这?呼唤穿迭在雪絮长风里?,在场所有人均听得很真?切。
“——我等你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