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快脚步往回走,手机又响了两回,都是魏丞禹的电话。我干脆关了机放回口袋。
风逐渐大起来,吹得一身凌乱,差点以为要变成断线风筝飞起来。好不容易到家,蒋阿姨已经睡了,在玄关留了一盏灯。
我脑中一片空白,按流程洗完澡,然后埋进被子里。
天知道刚刚听到那句“喜欢你”心里是何种体会。幸好下意识觉得不可能,而且王雪滨后脚就打来了电话,所以甚至没来得及当真开心,就被澄清了真相。
我与黑暗同床共枕了一会,翻出手机重新开机。一边想责怪为什么要找我开这种玩笑,一面又觉得自己实在很自作多情。又想到图书馆那一天,魏丞禹祝李旭洋早日找到女朋友,还承认自己也想脱单。
以后我们两个还是一个学校,我应该有幸可以看他念书学习,看他新交许多朋友,看他……谈场恋爱。
他对普通朋友都这么好,对女朋友会更好吧。唉。
手机亮了屏,冒出来很多条消息提醒,还有很多未接来电,都是魏丞禹。
最后一条短信是二十分钟前:我在你家楼下,你在家吗?有话想和你说。
我一个激灵跃起身,望向已经开始下雨的窗外。
若是晴好的夜晚,此刻我定会请他打道回府,但现在外面是一片漆黑,混合着风声和雨声。
我跳下床草草换了件衣服,拿了把伞出门。
我下楼去开门,喊:“魏丞禹……?”突然发现,虽然他平常千姿百态喊我,但我甚至都很少喊他的名字。
魏丞禹站在玄关能避雨的暗处,怀里抱着什么,朝我走过来。
我把伞撑起来,看他半边头发被打湿了,有一点狼狈,根据短信的时间推断,等了起码二十分钟有余。
我有点愧疚和心疼:“你就不能按门铃吗。”
他低头看我:“房间都是暗的,我怕打扰了你休息。”
我问:“那我要是真的休息了,没看到那个短信呢?”
他说:“那我也不是傻的,最多再站两小时就回去了。”
“……你到底来找我干什么?”我说。
他把怀里遮得很好的东西递给我。我借着檐上那盏小夜灯看清,是在冬天时借给他的那本《情书》。
魏丞禹低声说:“一直没有找到时机还给你,今天带过来了……”
我闻着闷湿的水汽,一下子呼吸不过来。那时候把这本书借出去,就从没想过还要拿回来。甚至暗自窃喜,觉得四舍五入是给魏丞禹送了份情书。
我朝他尴尬地笑了笑:“不用,我送给你了,你收下吧。”拜托,请你收下吧。
魏丞禹摇头,说:“我已经看完了,你的就是你的……”
“我说,不要还给我,送给你了!”我捏着伞柄往后退了一步,靠到墙,退无可退。
他却恍若未闻,一手抢过伞,试着把书往我怀里塞,比我想象地还要执拗。
我们无声地对峙。最后虽然我万般不情愿,还是让他得逞。
这一本《情书》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到我手里。
我攥紧了书,装得平静问:“还有事吗?”
魏丞禹顿了顿,说:“今天晚上吃饭,他们在玩游戏,我抽到的大冒险是向通讯录第一个人打电话表白……”
“嗯!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解释了。”我打断他的话,强弯起嘴角做掩饰,语气竟因此变得如此轻快。
“嗯……”魏丞禹磕绊了一下,“我还没说完……”
我抱着书,眼眶还是孵出眼泪来,同雨水在这个潮湿的夜晚一道蒸发。压抑一整晚的情绪终于因为没有宣泄的刀口,兀自膨胀,野蛮生长,然后“嘭”一声,爆炸了。
突然清醒意识到,对我来说,青春自然不会永驻,夏天也不是无尽的,甚至大冒险的一句“喜欢你”,都没办法听到魏丞禹亲口和我说。
我后背贴着墙,胡乱地想,想到妈妈微博上那场给妹妹置办的豪华百日宴,想到我呆在阴影里,她说“不卫生”。明明都是秋天冬天的事情,可是我站在夏天里突然回想起来。
其实我都记得,我记性很好,什么都能记得,三个字也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