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解释,唯有保持缄默,将所有的软肋掩藏进心腔里那个无人知晓的巨大黑洞。
而他依然要一醉再醉。
而天还是要一亮再亮。
未久,夜幕降临,淅沥下起小雨。
这酒是不能再喝了。
管家和林助理心急如焚的等候在门廊下,看着先生眉心微蹙,单手抵着胃走回来,连忙走下台阶,“先生,我去做些生姜茶,您喝了暖暖胃吧。”
林助理沉默的候立一旁,不发一言。
“随便。”牧霄夺绕过他们,径直往宅子里走。
待先生走远,林助理忽然问起:“盛愿少爷有没有给先生留下过什么东西?”
“盛少爷的卧室一直保持原貌,剩下的东西都收在三楼的画室,除了保洁偶尔会过去打扫卫生,没怎么被人动过。”
“先生没去看过?”
管家微顿,犹豫着摇摇头,难以言说。
林助理心下了然,踩着跛脚踏上三楼。
他缓缓推开门,挂在天花板的吊灯似乎长久未经使用,几颗灯珠明灭不定的闪烁。
走进去,这间被用作储物的房间几乎一目了然,三面墙上挂着许多一看就知道出自同一个人的画作,他逐一看过,最后在其中一幅略显怪异的画前停住脚步。
画幅中央,是一只手,画纸破损不堪,似乎被人为揉皱又平铺开,还隐隐有撕破后重新粘好的痕迹。
林助理疑虑不解,迈步走近了瞧,不慎碰掉旁边架子上的小盒子。
他赶忙捡起来,为了确认里面没有破损,打开盒盖看了眼。
里面躺着一对方形玫瑰内饰的袖扣,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撞落还是盒子本身的粗糙,袖扣下的海绵层,竟有一处被翻了起来。
林助理心生疑惑,小心翼翼的揭开海绵一角,发现边侧有胶棒粘过的痕迹,当他将所有海绵缓缓掀开,发现盒底,赫然躺着一片被压得扁扁的玫瑰。
作为那场宴会的亲临者,他一瞬间福至心灵,本能联想到这大概和茨戈薇传统的玫瑰雨有关。
这个发现几乎令林助理豁然开朗,他把花瓣重新收进小盒子,旋踵下楼。
来到先生的房间门前,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操心的老管家也不在。
他四下寻摸着他们的身影,在偌大的走廊穿梭,终于在二楼另一侧的尽头看见了管家的身影。
管家站在盛愿曾经住过的小卧室门前,面露忧容,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生姜茶。
“怎么站在这儿?”林助理诧异问。
老管家偏头看了他一眼,不言,向侧挪了一步。
透过虚掩的门缝,林助理向室内投去目光,眼神微微一怔。
盛愿的房间依旧保持着原貌,他喜欢黄油小熊,牧霄夺就用几十只玩偶填满了他的整间卧室。然而小主人离开时,却一只小熊都没有带走。
此时,牧霄夺正合衣侧躺在十分幼稚的小熊床单上,一只玩偶小熊被他当做枕头垫在头下,呼吸轻浅均匀,已然沉入睡眠。
这个不礼貌的入侵者,显然与整间卧室的可爱元素充满违和,处处透露着相悖。
牧霄夺似乎永远在被两种极端的力量撕扯,一面是理智,一面是情感,这水火不容的两相力纠缠撕裂,必须要有一方胜,一方败,才会平息。
现在,他的夜晚降临了。
他没有服用任何药物,也没有借助黑暗,而是作为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在不属于他的卧室,陷入了不被叨扰的沉睡。
如果有一个世界与盛愿以外的任何事物都无关,他的病或许永远都不会发作。
老管家轻轻将门关上,将尘世间的嘈杂,繁华下的不堪与污秽,权势和虚伪,通通隔绝。
“他需要休息,别吵他了。”
愿您能在这珍贵的安眠中得到片刻安宁。
愿您能在梦中得偿所愿,梦醒不觉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