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阿蓠郁闷之时,眼前场景再一次变幻。他们身处在一间清雅的内室中,而周宪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周嘉敏正在床前抽泣,她穿着一袭豆绿色衣裙,一头秀发已被绾成发髻,插着一支青翠欲滴的翡翠簪,看来已是及笄。她擦了擦眼泪说道:“小产本就伤身,姐姐千万想开些,莫要郁郁不乐,爹爹娘亲都很牵挂你。”
周宪艰难地笑了笑:“我身子不争气,倒累得二老担忧,还让你进宫陪我。”
“姐姐说的哪里话?你我一母同胞,你如今病倒了,做妹妹的自该来侍疾。”
“你如今已经及笄了,家中该为你相看婚事了吧?我听说有不少人家上门提亲,你跟我说说,可有钟意的?”
周嘉敏目光闪烁,勉强笑道:“姐姐病着,我哪里有心想这些?再说,那些人家大多看重的是我皇后之妹的身份罢了。自从姐姐你登临凤位,便成了家中的骄傲,尤其是母亲,日日耳提面命,让我什么都跟姐姐学。”
周宪苦笑一声:“学我做什么呢,当年我做吴王妃时,进门前就有了两个侧妃,陛下登基后,这些年宫中也没断了新人。就连我这次小产,竟也不知是不是中了他人的算计。其实有时想想,若是嫁得寻常人家,说不定能少些争斗。”
周嘉敏目光扫过殿内的金丝红罗帐、翡翠珠帘、以及案几上的狻猊金香炉,意味深长地说:“她们再如何,终究不过是妃妾,而皇后,却只有一人。”说到这,她突然转移了话题:“对了,姐姐,怎么没看到仲宣?”
“他年纪小,我怕他过了病气,就叫宫人乳母带他到别院住一段时间。”
姐妹俩又说了几句,见周宪面露疲色,周嘉敏便顺势告退。到了外间,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身边的丫鬟惜月借机说道:“二姑娘,今晚……”
周嘉敏一个眼神就让她闭了嘴,此时,门口来了一个宫娥,捧着锦盒进来了,见她在此便屈膝问安。
周嘉敏叫了起,问道:“你拿的是什么?”
宫娥说:“这是娘娘素日最爱的约臂玉环。因娘娘病中瘦弱,这玉环大小不合适了,便让奴婢打了穗子,准备挂在帷帐里。”
“娘娘现下已经睡了,你就把玉环放在这吧。”
宫娥唱喏,把锦盒放下便告退了。周嘉敏指尖挑开盒上搭扣,那枚白玉环赫然出现在眼前,如今上面已结上了朱红色的穗子,底部还打上了一枚同心结。
周嘉敏拿起白玉环,走到外面廊下,把它举高对着外头的阳光,眯着眼细瞧。惜月不解地问:“二姑娘,怎么了?”
“惜月,听说,这约臂玉环是陛下送给姐姐的新婚之礼,还是陛下亲手打磨的。你说,有些人不过就是早出生了几年,怎么就这么幸运呢?”
听着这透着浓浓嫉妒的话语,惜月也不敢接话。周嘉敏自顾自继续说道:“俗话说的好,风水轮流转,同是周家女儿,姐姐独享陛下十年宠爱,如今也该轮到我了。”她放下玉环,转头又问:“对了,东西给了吗?杜衡那边怎么说?””
说到这个,惜月更是胆战心惊,低声回答道:“已经把郁金给她了,杜衡是娘娘的司香宫女,侍奉娘娘多年,她靠得住吗?”
周嘉敏讽刺一笑,少女的娇憨顿时变为尖刻:“她哥哥欠了赌债都要被人打断腿了,她母亲还生着病等钱抓药,她敢不听话吗?”
惜月这才放下心来,想起了刚才没说完的话:“对了,二姑娘,刚才奴婢想说的是,陛下那边又让人传话来,约您今夜亥时去披香殿相见。”
周嘉敏听后,咬唇微笑,难掩羞涩地说:“待会去回话,就说我定然准时到。”
“可是姑娘,”惜月不免担忧道:“咱们今早才入宫,这般会不会被娘娘察觉?”
周嘉敏笑容收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直到惜月惶惶低头告罪,她才幽幽说道:“如此偷偷摸摸确实烦恼,好在,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还有,去打听一下别院里二皇子的情况。”
“奴知道了。”
“嗯,把这玉环送回去吧,等会记得帮我好好装扮,就穿那件新制的芍药纹纱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