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淮又细细的检查了一遍陆承逸的尸体,这时程孟也带人过来了。
他见陈靖淮在此,下意识的心慌了一下,然后方才拱手道:“陈大人。”
陈靖淮摆摆手:“我早不是什么大人了,你唤我名字便好。”
这话一出口,陈靖淮也愣了一下,瞬间便明白程孟话里的意思了。他在提醒他此事是北府权责,他这个无官无职的闲散人无权插手。
陈靖淮忙起身拱手致歉:“草民逾矩了。”
他深深的看了眼程孟,目光隐晦的落在他衣摆上。适才还慌慌张张的单独行动,这会儿摇身一变就成了颇有威仪的北府监司……
突然一阵呼天抢地的嚎啕声从人群后传来,一个小厮大叫着挤了进来,见到陆承逸尸体的瞬间人已几近崩溃。
身后跟着几个颇为稳重的护院,抬着一个架子,手脚利落的将陆承逸抬上架子,抬到宽阔处,将架子搁进马车里。
带头的管家一脸沉重,冷声吩咐:“相爷最疼二公子,此事相爷定会追查到底。程大人可要小心头顶上的乌纱帽了。”
程孟连连赔笑,并保证一定会尽快捉拿凶手归案。
管家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走了。
陈靖淮蹙了下眉:“按律,尸体应移交北府勘验并严格记录。”
程孟道:“死者身份不一样。”
“都是尸体,有何不同。”
程孟叹了口气,道:“你一向如此,殊不知过刚易折。这是官场,我们身处其中就要遵守规则。”
陈靖淮却说:“但我们首先要遵守自己的操守,北府的权责不容侵犯。”
程孟拍了拍陈靖淮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道:“你太天真了。”
陈靖淮固执道:“死者需要一个交代。”
程孟无奈的摇摇头,转身走了。
王奕用扇柄敲打着掌心,道:“通察府的存在是出于皇帝的私心,这样的权力机构,若主官不能立身以正,通察府势必沦为掌权者手里的刀。或许从一开始通察府就不该存在。”
陈靖淮紧攥的拳头松了松,有些自嘲道:“我不过是个闲人罢了,官府如何也和我没多大关系了。”
王奕瞥他一眼:“我以为你会想接手这个案子。”
陈靖淮顿了下,摇摇头道:“我或许知道凶手是谁了。方才还有些困惑,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不过是权力和利益的驱使罢了。这案子我不会接了,因为我知道,他们只想找到他们自己认定的‘真凶’。”
他猛然想到前些年北府受命查抄回春堂时,明明那密室药柜后是个通道口,可偏偏却被人毁了。而那时率先带队进去搜查的人恰恰就是程孟。
他一直在替陆家办事。而要确定他究竟是不是陆相的人,却要先搞清楚他为何要杀陆承逸。不过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办到的了。
王奕不由叹道:“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黑白的界限从来都不分明,看清他们中间的灰色,才会明白官场的生存之道。”
陈靖淮抬起头看着头顶那方狭窄的天,在心底幽幽的叹了口气。
卫淑华转身离开巷口的一瞬间,泪水汹涌而下。如果不是为她,陆承逸不会死。可想到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流,她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回到卫老太君的院子,卫淑华将事情和盘托出,心口还隐隐的泛着疼。掌心还留有他温热的鲜血。那样鲜活的一个人就倒在她怀里,她眼睁睁看着他没了气息,却无能为力。
卫老太君沉着脸,好半响没有说话。
她看着门外,风卷起枯黄的叶子在半空中打着旋儿。风势渐大,被卷起的叶子也越来越多。树上的残叶挣扎着,可终究还是逃不过那旋涡。
种下的因总要结出果来,没人能逃得脱。
“淑华,你立刻启程离开盛京。”
“祖母?”卫淑华有些惊愕。
老太君轻抚她黑亮柔顺的发丝,道:“你说承逸告诉你是程孟杀了他。可那巷子偏僻,你并未喊人却突然涌来不少围观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