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汴京之后,杨灏得知三哥杨渊被太子滞留,然后他将这个证据呈交给太子,帮三哥脱身了。当时他真的什么也没有想,就是想要让三哥不要留在京城当人质。
从头到尾,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他心甘情愿的,也不算是帮赵蛮,顶多就是他无意中帮了一把,赵蛮也不欠他什么。
要是赵蛮吩咐他一来京城就将这证据交给太子,他也找不到任何门路。
后来,他找的那个门路是方时方大人,方时之所以帮助他,也是因为跟三哥交好……
杨灏现在想想,他的那点心思,都被赵蛮摸透了,赵蛮就知道他最关注的肯定是杨渊,这是他的性格所致。
太子拿了这个关键的证据,开始和诚王互相撕咬,那些难民军被诚王冤枉的事情也被揭穿了,赵蛮从其中一个危机里面脱身了。
之后,赵蛮将余家无罪的证据给他了。
他不早不晚,就在宋槐已经被定了罪的时候,又将宋槐十六年前的罪证给了余家。以余家人和杨灏自己的心思来看,宋槐已经被厌弃了,要是再看到他十六年前做的事情,皇帝肯定更愤怒,说不定彻查此案,余家顺理成章的沉冤昭雪。
所以,认定这是个好时机,这才将证据呈交上去了,事情一闹开,杨灏也抱了一丝希望,正要将这些证据也找个门路呈交上去,可形势急转而下,民间血月和这余家旧事传的神乎其神,血月的祸端就这么被从赵蛮身上引开了。
然后宋槐的罪过自然更大,大到直接承担了血月之祸。
杨灏不知道叛军和田青揭了祈雨皇榜之事,就依据他知道的这些,猜测血月和余家捆绑,应该是赵蛮弄的,在民间传播几句闲话并不是太难。
余家更惨了,不过,余家又跟赵蛮有什么关系呢?若是他真的是余家的女婿,或许他会有办法,帮余家这个忙。
可他不是,他不仅不是,还厌恶余家,杨灏是亲眼见过赵蛮对徐氏等人的不屑不满的。
赵蛮从来不欠他们家的,他给了证据,给了她们报仇的机会,也算是履行了当初的诺言,赵蛮一定也深知皇帝的脾性,却又直接毁了余家的希望。
让她们亲眼看着希望被掐断了,若是不利用民意,皇帝就算是不能给余家沉冤昭雪,也能有几分怜悯吧?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可他为什么还要给自己留下这一纸证据呢?还是有别的什么意图?
杨灏百思不得其解,他知道赵蛮不会做没用的事情,这段时间他对赵蛮的为人处世有了深刻的了解。
这张纸留在自己手中实在是福祸难料。十六年前的冤案中,直接参与者萧挞已死,宋槐也死了,其余或许还有辽将知晓个中内情,但是哪有辽将会为余家作证?还真是异想天开啊。
就算是真有辽将来作证,只怕更加坐实了这跟敌将交好之罪。
这个念头也只是在杨灏的脑子里一晃而过,并未多想。
他想烧掉这证据,免得再被赵蛮利用,可是又舍不得,留着还是一线希望,真的烧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最终,他还是将这张纸收起来了。
杨灏收拾了一番,拿了伞,没入雨中。
余家都是女眷,不方便外出,现在又都病倒了,他又不便上门去,听说方时跟石淑蕙的感情深厚,他正好也要去感谢一下上次方时给他名帖。
杨灏没能够见到方时,他不在翰墨轩,方家那样的高门大户,没有帖子,又是面生的,他根本就没能够入得门内。
他在细雨里站着,冷风一吹,倒是有些清醒了。就是碰到了方时,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以什么身份来责问他对石淑蕙的心意,还是婚约之事?他又能如何为余家讨个公道?
若是余家沉冤昭雪,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回播州去,随便杨勋怎么出气,可余家现在这个样子,他没有任何办法。
路上人来人往,大家都是忙忙碌碌,或许辛苦清贫,可都有个目的地,那个目的地有人等着,有人盼着。
三哥离京了,赵蛮派来的那个侍卫也早走了,这汴京顿时也陌生起来,留下来不知道做什么?可天大地大,却好像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他踌躇了一下,去了余家,在余家斜对门的面馆,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来,然后点了一碗面,盯着那余家门口,有些出神。
不多时,见一个小丫头从里面走出来了,杨灏本来没有注意,可这小丫头离开了好一会,拿了一包药进了面馆,他这才多看了几眼,她进了面馆的后堂,等出来的时候,手上的药包不见了,空手离开,过了一会,她才又从另一个方向回来,依旧是空手进了余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