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错认得快,一点不诚恳。
张思远揉了揉眉心,再度看向跪在地上的人时,眸中寒光尽放:“那个人跟着你做事,药却出了问题。你管不好她,却怪起别人来了!竟还敢胆大包天地说这种话,真是不知死活!”
绀青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抬头看着他,面上没什么波澜,落在她眼里却成了冰冰凉凉。她颤着声道:“阿郎,婢子绝不敢有旁的心思。如果婢子想做这种事,早就做了。”说罢去摸案上的小刀,要往脖子上割,证明清白。
张思远抬手拍在案上:“你要跪就跪端正了,要死就死外头去!”
绀青一滞。
她就是气不过,可又无能为力,她自己说出来痛快了,却全然忘记张思远的感受。
旧历九年,张苒联合禁军和丞相,逼着手握军政大权的慧娴大长公主还政今上。之后,朝廷一直在传皇帝不满张苒。后来张苒突然死了,很多人都猜想他是被皇帝暗中找人毒死的。
也正是那时,张思远生了病,而长公主也和皇帝生分了。
绀青说这话,就是在说张苒“帮皇帝要回江山”后居功自傲引起了皇帝不满,之后皇帝把他毒死了,连带着看他的儿子不顺眼,也要把他弄死。不过是看在胞妹长公主的份上,留了他一条命,却是把他弄成了个病秧子可劲儿地作践。
绀青糊涂。她要自戕证清白兴许会让人赞他一句“刚烈”,可她这是变相胁迫主人。这些都是轻的,她意识到自己犯了张思远最大的忌讳。
他虽病着,活得不够痛快,但即便苟延残喘,他也是在活着。
绀青是同他一起长大的,一面口无遮拦,一面要一死了之……实属不该。她慌着手放下小刀:“婢子知错了。”
“你死外头去,别累我收尸。”
温柔的人发起脾气来不是怒不可遏,平平静静的更让人颤栗。
绀青哽着声音摇头道:“婢子不想死。”然后默默地跪端正了。
这时门被推开,露出思夏的一张小脸。她扫视屋中,贝齿轻启,阴阳怪气道:“呦,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张思远恨不得堵上她的耳朵,她这听墙根的毛病改不了了吗?
“我可不是故意要听的。”思夏率先表明自己冤枉,“我才下了学,奔这来用晚膳,来了听到争吵声,一时没敢进来。才刚安静了,我便以为好了,谁知还没完。你们这样闹,纯粹是耽误我吃饭。”
吃吃吃,她就知道吃!
思夏并不理会张思远的冷脸,只是快步走上去,要拉绀青起身,可她根本不敢动。思夏像是在拽死狗,拽了两次死狗也没活。
思夏道:“绀青姊姊比我沉。阿兄,你把她喂胖了,以后要让她少吃些。”
张思远气道:“多吃都堵不上她的嘴。且让她跪着!”
思夏忽然来了一声拉着长音的“哦”,就快“哦”天上去了:“底下的人做错了事,居然逼着绀青姊姊自戕。若是论起来,是不是要把李翁这个总管也给开销了?哦对了,我也在学着管家,我也惨了!”